第285章 结局(第2/2页)

临近庙会的时候,云州城里热闹的起来。

贩夫走卒自四海云集而来,歇脚的路人,看热闹的游客,将城里挤的水泄不通,卖糖画糖葫芦的店家提前打出招牌,一切的一切,都欣欣向荣,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萧芜便不愿意回终南山了。

那草庐太冷,太安静,四处仅有鸟鸣虫躁,夜深人静时,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他便在客栈里开了间上房。

店小二问他住到何时,萧芜想了想,说:“庙会结束。”

庙会结束,他或许能遇见谢春山,若能遇见,便和他一起回无妄宫或是终南山,若不能遇见……

萧芜也不知道。

他下意识拒绝那种可能,连想也不愿意想。

萧芜在城中住下。

庙会日期一天天接近,云州城里游人如织,而萧芜日渐焦虑,他也不知在焦虑什么,只是坐卧难安,烦躁的不行,只能沿着中轴线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被人群裹挟着向前,像洪流中的一叶孤舟,找不到可供固定的锚。

于是他开始喝酒。

遍寻城中酒馆,从夜里喝到白昼,喝的晨昏颠倒,日月不知,仿佛这样,才能逃避心中不愿意看见的那个可能。

萧芜想,当他还在上陵宗做玄首的时候,大抵没有哪个师兄弟能想到,秉持清规戒律滴酒不沾的平芜君,能喝下这么多的酒。

萧芜自己也不知道。

某日夜晚,他醉后昏沉,被窗外鸣鼓惊起,推窗看去,户户张灯结彩,于是恍然,庙会的日期到了。

玉壶光转,玉龙灯昼,萧芜寻到了面具摊前。

那老板手里笔墨不歇,朱漆点上彩面,不多时便变出了几张狐狸面,人们高高兴兴的付款,带上,离开,而萧芜立在原地,瞧见了三五个戴面具的男子。

他一个个的看过去。

这个身量太矮,那个还是孩子,这个仪态不端,那个举止放荡。

没有一个是他的谢春山。

他不知在光影里等了多久,等到面具换了两拨,等到夜色深沉,行人渐渐散去,等到几乎不抱希望,却忽而在长街尽头,瞧见了个戴狐狸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身量颀长,一身玄色滚金边的袍衫,手持一柄竹骨折扇,也正四下张望,像是寻着什么人。

萧芜便向他走去。

他心生畏惧,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不敢上前问,只敢远远坠在后头,将人从头打量到脚,像是要从每一处细节找到他就是谢春山的佐证似的。

嗯,身材好看,腿也长,走起来行云流水一般,手指骨节分明,摇扇的动作很漂亮,有八分像谢春山。

可其余的,萧芜便不敢确定了。

那男子展着折扇,扇上是一张泼墨山水图,图右下角有方印章,应该是主人的名字。

灯火阑珊处,萧芜一晃眼,依稀看见了个“谢”字。

他窒住了呼吸。

心脏急速的跳动起来,周身血液加速流淌,未散的酒气瞬间冲上脸颊,萧芜从来不知道他能这样的急切,急切到连拨开人群走过去时间都没有,他情不自禁的用上了上陵宗克敌制胜的身法,几乎是影子一闪,便闪在了那人身后一尺,而后匆匆伸手:“劳驾——”

下一秒,他看清了印章上的文字。

不是谢春山。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心脏像坠入了极北之地的冰雪里,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大起大落之下,哀伤和委屈一同翻涌上来,萧芜愣在原地,几乎克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不是谢春山,那谢春山在哪里?

他走开的这两分钟,万一和谢春山擦肩而过了,该怎么办?

他焦虑又悔恨,迫切的想回到面具摊子,于是毫不迟疑的转身,抬步就走。

走出去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幽幽一声叹息。

有人轻声叹气:“小仙君,你要走到哪儿去?”

语调平缓,略带了三分笑意,恰似出门踏青的王孙公子。

——是谢春山惯用的语调。

萧芜猝然回头。

隔着一条街,对面那人掀开了狐狸面具,俊美的面容映照在长街灯火中,依稀是故人模样。

萧芜定定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春山,他既不敢上前,害怕那是思念之下的幻影,也不敢离开,害怕一眨眼,他又将谢春山弄丢了。

谢枢复又叹气,收了扇子。

他远远朝着萧芜行了个同辈礼,笑道:“平芜君,许久不见,重新认识一下吧。”

“在下谢枢,字春山,仙君若喜欢,也可叫我谢春山。”

回答他的,是一个撞过来的拥抱。

谢枢笑着拦住他,挥手展开折扇,萧芜这才发现那扇上赫然题了句诗。

——平芜尽处是春山。

而今,行人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