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4/5页)

胤奚眼波曼转,说道:“很是喜欢,多谢你了。”

谢澜安步履微顿,在大氅下狠掐了他手背一下,而后回头,正色叮嘱又长高一截的少年:“别当我不知道,你在军营里众星捧月一般,二叔麾下的那些老将都纵着你。领兵临战需戒臊气,切不可搜奇罗珍,靡费受赂。”

“阿姊,你想哪去啦!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私房钱、咳……”

想起胤奚还在边上听着,谢丰年不好揭自己的短,转头撒气,“我和我阿姊说话,你……”

话说半句,还是不大对,他如今也不好太撅这个人的面子了。只好转而派亲从去大兄、姑母院里请安,并请山伯点亮灯火,置办酒席。

谢策得知弟弟回来了,一边拢着外氅沿月洞门过来,一边笑骂:“属你最能起高调,你阿姊天刚亮时便去宫里主持腊祭,操劳了一大天,你倒让她歇歇,一回来却让全家宠着你玩!”

说虽如此,他也未阻止山伯乐呵呵的在暖厅里支上锅子,忙活着摆肉传菜,预备羌煮。

谢逸夏还在石头城,得年根底下才回来。谢晏冬不参与小辈们的玩乐,命使女给他们添了两道下酒菜。

折兰音,谢五娘,文良玉闻讯皆至,连倚枕温兵书,还未歇下的百里归月被谢澜安邀了一回,也穿裘姗姗而来。

女子入厅,颔首见过大小谢郎君,被让到最靠近薰鼎的坐席落座了。

于是一桌八人,围着两口翻滚着鱼眼一样白汤的铜锅。其余大大小小的管家使女,另在屏风那头摆了两方食几,分了肉肴一同过节。

换过常服的谢澜安接过胤奚递来的清水,漱了口,慵懒支颐,漫笑着拿扇尖轻点幼弟:“有酒不能无令,今日是谢丰年起的兴,你仔细了,接不上来,我们七个灌你。”

其余的人难得见她如此松弛闲洒之态,一齐笑了。

谢丰年拍胸脯保证他一人力战群雄,不过前提是,阿姊不能上场。

折兰音双眼璨璨地轻弯着,感叹真好,“还有半个多月才是年,咱们家却先有围炉守岁的味道了。”

谢澜安听到这话,眉宇凝寂一息,转瞬消散。

那边谢丰年已经盯上胤奚,与他拼起酒令来。

百里归月熬不住,吃了两片烫熟的菰菜,饮了半盅酒,便告辞而去。迈出膳厅时,还听谢小公子催着众人说出自己最爱的诗经句子,他打了头,是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轮到胤奚,他却不语,含笑自罚一杯酒。

百里归月在檐灯底下回头,看了眼胤郎君身上的旧襕衣,微微作笑。

他纵使不说,屋里又有几人不知是那句“与子同袍,岂曰无衣”?

谢澜安见胤奚自己罚酒,也笑,她吃不下什么肉了,素酒又喝三五杯,拈箸敲盏:“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一道笛声应歌而起,文良玉在对座吹奏柯亭笛助兴。

悠婉的竹管之声宛若天籁,一扫膻腥酒气。座中宾容色触动,各生感怀。

谢策在桌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心想这样团聚无忧的良辰,当真难能可贵,可惜父亲今日不在,未能一道相聚。

谢丰年回想着方才谢澜安口中的那首周王视朝的诗句,遐想他日龙庭上景象,不觉胸怀激荡。

谢瑶池整个晚上陪着兄姐笑乐,却有一半心神不在其位,走神想着之前在宫宴上,她中途出殿透气,遇见一个不认得的锦衣男子凑上前来夸美搭讪,走脱不开。幸有一个披挂薄甲的人摇晃走来,撞开那登徒子,昂眉喷他一脸酒气,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替她解围。

五娘在暗淡的灯影里未看清那人正脸,是个将军总不会错了,这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阿姐一声……

胤奚一直看着谢澜安。

他见她醉意三分,在灯火旁敲箸漫笑,发丝如水,面容也似蒙上一层光晕。便想起那年初次相见,也是这样星河乍泄的夜晚,她裙袂飘飘,仿佛他自幼所学的问仙歌中凌波御风的仙人,降凡在他眼前。

“诶,鸾君兄轮到你了。”

谢丰年酒晕上脸,把盏催促,“说自己最爱之花,配四六诗一首,别耍赖拖时,快些!”

胤奚垂下柔软的睫宇,恰谢澜安这时扬目看来。

他望着她的目光一笑,说:“昙花。”

嗬,昙花一现,谁会喜欢这种意头啊?不过谢丰年也不评判他人喜恶,嘟嘟囔囔的,醉倒在大兄臂上了。

“女郎。”胤奚在谢澜安面前蹲下,看着她也有些迷朦的眼睛,低声道,“今日算我逾越,我抱你回房吧。”

直到谢澜安被胤奚拦腰拢进怀里时也没分辨明白,他说的到底是“逾越”,还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