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4页)

胤奚无声跟出营帐。

两个人先后走到营地的空阔处,视线不交错,望着辕门各自拎开紧裹的衣领,同时喘了口气。

胤奚悄悄转头,蓦然发现谢澜安漆黑无绪的瞳孔正凝视他。

胤奚吞咽一口唾液,眼神不敢动。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船行顺风比预计快,也无法预知谢小公子会提前在江城等,不然再过一日,那印子……就能消了。

他没有男人卑劣的心思,不会将在女郎身上留下痕迹当作炫耀的勋章,也不追求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时可能暴露这种禁忌关系的刺激——至少他是这么无辜地说的。

谢澜安轻瞥胤奚竖起来立誓的三根手指,慢悠悠重复:“痕迹,勋章,禁忌,刺激。”

胤奚脸都红了。

“你再嚷嚷得大声点,让别人都听见。”

表面端着威风的女君,其实自己也并不占理。她没有经验,同样预知不到小郎君皮肤那么薄嫩,兴之所致,竟见了血。

她记性太好,能轻易调出那日的兵荒马乱。狭窄的舱室,掺杂细微的水声,呼吸相闻的濡热让方寸之地迅速升温……她居高临下,把玩樱华,照着他颈子暗中改换了几次落齿的力道,让自己显得像个游刃有余的老手。

而他仰口耑着,涣散的瞳光克制地追逐她染红的唇,像是很想尝一尝自己的血味。

真见鬼,她本身并无多重的欲念,可一对上胤衰奴,便有泥足深陷的危险。

女子眸光流转,入眼可见不再一潭死气。胤奚不知道谢澜安心里正在默念“不能被他勾不能输给他”,他松了口气,仗着垂下来的袍袖盖得住手,牵起她的手指,轻轻摩挲。

“衰奴无意以此身给女郎造成困扰,下回一定注意。”他小声道,“不过女郎别担心,谢二爷应是没看出来的。”

谢澜安一言难尽看向他。

她二叔可是烟花队里的仙流。

不过难得见胤郎君也会天真,那种故作从容的鬼祟神色,很难不让她心情好。

望着她唇边的弧度,胤奚温文一笑,纛旗在风里扬动,他又轻叹一声:“见过二爷练阵,才知我在山上的小打小闹都是过家家。”

谢逸夏有意让谢澜安见识军容,他借女郎的光,领略过千军万马动荡山谷的气魄,意气充斥胸壑,方觉自己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谁知谢澜安听后忽然沉下脸,抽出手问:“你习武多久了?”

胤奚一时没反应过来,谢澜安重声道:“才半年!”

半年时间便能出师应敌,能调配千人之师,能与一个心狠力磅的山寨头领单打独斗,还赢了,这对于任何一个人的成长来说都是神速。

她不夸他,不代表心里没数。

潜鱼和嘹戾长空的苍鹰比,何其短视,要比,就和昨日的自己比,有无多转过几道峭利的渊谷,和去岁的自己比,有无多经受几许冷泉的激寒。身不能跃龙门,意可化鲲鹏,有这一口志气在,才是不论何等出身的人都可为自己一搏的广阔天地。

胤奚怔然过后,眉目轻弯:“是,衰奴不敢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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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营地灯火通明,将领们对谢澜安带来的那本将册兴趣极大,仍孜孜不倦地留在帐中研究。谢逸夏命人备车,带侄女回到城中私宅。

自家人说话便随意许多,饭后茶余,东堂响起幽致的丝竹之声。谢逸夏坐在花梨独榻上,并不过问侄女的闺中事,那是她自己的意趣,只是问:“不能久留,是留几日?”

谢丰年在底下做陪,就听谢澜安啜着浮陵茶说:“后日陪叔父过节,大后日便返程。”

路上往返二十日,只为三日相聚。除了是探亲,也是为了将她所知的兵机战况托付清楚,这是重中之重,必得她亲自走一趟。

谢逸夏却问:“你来荆州的事,事前上疏禀报过陛下吗?”

谢澜安抬眼,指尖在上好的薄瓷盏沿上轻轻敲击,与二叔目光对视。

“倒是没有。”

她领的差事是在吴郡推行土断,而不是擅离职守跑到外州。没有皇帝的旨意,御史台主会见荆州刺史,这叫钦差与封疆大吏暗中勾连。

她脑子里真的没有这根弦吗?不,她只是不在乎。

谢逸夏失笑,眼里有意味不明的思忖:“那你之前招安山越帅,随口许出免三年赋税,借粮种给百姓,这事也没向中枢请示过?”

谢澜安轻描淡写地也笑:“也没有,先斩后奏之权嘛。”

如果谢逸夏得知连她给皇帝的上疏都是由胤奚代写的,便会察觉到含灵骨子里对皇权的漫不在乎。

那是一种游离权威之外的睥睨,没有敬畏,隐含危险。在她之前,只有褚啸崖行事敢如此狂悖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