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梁昀(第2/3页)

“哎呦,我的腰!”登时灵堂外一片哀嚎。

本来许多人还没瞧见,如今这哀嚎声惹得众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盈时才不理会这些,她苍白着一张死人脸,提起裙裾跨过一道道台阶门槛,只身闯入了自打修缮起来就没女人踏入的香阁。

四周摆满了袅袅燃烧的香烛,烛光幽幽晃动。

梁家先祖在上,一扇扇漆黑牌位端正立着,按着长幼尊卑牌位的摆放次序。

天地牌位前摆着一鼎香炉,香阁下面摆着一漆金供桌。灵柩静卧于堂屋正央,一枚新作的灵牌供于其上。

离得近了,她也瞧清黑棺上暂放的灵牌上刻着梁冀的字。

梁公,讳舜功之灵位,年二十。

舜功是梁冀的字。

年二十?年二十?!

肃穆冷清的场景,叫盈时几近癫狂的负面情绪一下子镇定下来。

她后知后觉,这一切都好像是真的?

梁冀二十岁时,确实死过一次。

或者说,这里就是当年……

她这是……死而复生了?!

盈时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背脊都止不住阵阵颤栗升起,惊的她几乎立不住身子,腿软的朝着梁冀棺椁前倒了下来。

自己死后竟回到了梁冀忌日之上?

老天有眼叫自己回到了过去,只是又为何偏偏是如今?!

还要继续当着梁冀的未亡人,等他回来时丢尽脸面?

若是再早两日就什么都好了。

早两日……她宁愿冒着天底下的谩骂,骂她背信弃义,她也要离梁府远远的,再也不要与梁氏的任何人有瓜葛。

可如今呢?她才与死人成婚的事儿沸沸扬扬,满京城都在歌颂她的忠贞,自己转头就要闹着不干了……

叫世人笑话她拿婚姻当儿戏不成?

自己若是但凡敢张口,莫说梁家不准,只怕连阮家也难容她这等胡闹的……

她往何处去,她还能往何处去??

想的太多,盈时悲喜交加,更是难以压制的悲愤与绝望。

“三少夫人偏要扰乱规矩,强闯进来,这是作甚?”

“谁知晓,听闻在外边闹了好一番阵仗!说是闹着要开棺,闹着要见三爷!”

“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她们家怎么教养的女郎?这般没有规矩!疯疯癫癫行事无度,成何体统?!”

耳畔传来一阵阵说教之声,叫盈时负面情绪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眸,静静看着香阁内一众男子对着自己批判的眸光,这才后知后觉情况不妙。

自己这等死而复生之事若是叫人看出端倪,只怕以为自己是什么鬼怪上身,将她捉去一把火活活烧了去……

怎么办,怎么办?

她扶着棺椁边站起来,颤抖的手抓过几根香烛尽力维持着平静,往一旁香炉中借火添香。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该如何为自己方才的一番疯癫寻借口?就说是自己思夫心切,实在太想见梁冀最后一面罢……

对,对!

盈时浑浑噩噩地走着满腹心事,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香炉旁。猛不丁瞧见离她极近的香炉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形。

此时外边已近黄昏,地锦上的金辉蔓延去那片玄色袍袖。

那人皮相生的极好,鼻高唇薄,乌发如缎。一袭玄色直裾立在香炉云雾缭绕的烟影里,眉目敛垂,神情冷肃。

盈时一时间有几分恍惚,后知后觉这是何人。

见河东梁郎,如近玉山,映照人也。①

被世人高呼乃当世风华第一的梁郎,说的便是眼前人——梁冀长兄,公爷梁昀。

梁冀与梁昀是亲兄弟,生的自是身量相仿,五官棱角间颇有几分相似。

可性格……当真是相差甚远。

梁冀张狂而桀骜,皆是少年的潇洒风姿。

身为兄长的梁昀却是早早褪去少年人的风发扬厉。

他立在那里,积威甚久,不苟言笑。

盈时与梁冀的兄长前世并无过多交集。

世家大族规矩重,她守着寡鲜少踏出外宅,这位大哥更是政务繁忙,逢年过节也不时常露面。

可盈时恨梁冀,恨这个烂透了的门第,连带着这位,她也是恨的。

盈时忍着怨恨,索性转眸继续点着手中的香烛,不想与他问安便只装作没瞧见他。

怎奈,手中的香烛却是与她作对。

她颤抖着手数次也引不着香烛,当真是晦气死了。

盈时几乎想要将香烛直接丢去香炉里燃烧,好早早借口离开这边是非之地,寻处清净之地好好理清这一切光怪陆离……

还没丢进去,一只冷玉般修长干净的手伸了过来。

梁昀的指节抵着烛柄往上两寸,给她递来新香,又早早避免了她去接过时二人肌肤相触的窘境。

梁昀沉吟片刻,道:“舜功已去,弟妇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