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破晓一线(第4/5页)

抱头捂耳的手缓缓垂下,秦九叶望向滕狐,也品出了些许不对劲。如果对方修得是什么武功心法,现下应该已算是走火入魔了。

其实不止是滕狐,她也快要到极限了。而人在这种近乎崩溃的状态下是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的。

秦九叶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对方身后,不等对方回头、手中毫针已经出手。

对方“啊”的一声惊叫,顶着那根针站起身来的同时,手中毒镖已经挥出。

秦九叶早有防备,一个药簸箕劈头盖脸地扣了下来,又挖出一团薄荷膏拍在对方面门上。

“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着想。你现在已经黑气绕顶,若是放着不管,只怕会急火攻心、气血逆乱而死。”

稀烂的薄荷膏顺着滕狐的面皮向下滑动,拖出一道青绿色的痕迹,使得那张脸有几分可怕又有几分可笑。

“秦九叶,你且照镜子瞧瞧,你现在就像一只拔了毛的鸭子、斗败了的鸡,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秦九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滕狐说得没错,她确实已将“挫败”写在了脸上。

但挫败对她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果然居里的瓦漏了她会感到挫败,灶台旁的米缸见底她也会感到挫败,就连那窦五娘付药钱时永远掏不出来最后一个子的时候她都会感到挫败。

她的人生常常浸泡在这两个字里,再没有人能比她更懂得如何同它相处了。

“不过才尝试了一十九次而已。或许成功就在第二十次呢?我不会放弃的。”女子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不会放弃的,绝不会放弃……”

“这汤姑娘怎地还没喝呀?”

熊婶的声音打破沉闷的空气,秦九叶浑浑噩噩抬起头来,后知后觉望向灶台旁那碗已经彻底冷掉的甜汤。

“劳烦熊婶了,我这就喝……”

熊婶不等她动作,已经手快地将那汤碗拿在手中。

“诶呀,这是我昨天一早给你送来的,这都放了快一天一夜了,哪还能入口?老火新熬了王八汤,我再去给你们盛些过来。你说说这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往嘴里送东西,药还没炼成,人怕是要成仙了……”

她嘴上不停,又端着那碗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屋子。

秦九叶的身形仍僵立在原处,直到熊婶絮絮叨叨的声音远去,她才突然动了。

“再试一次。”她快步走回滕狐身边、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袖,“我们再试一次。”

被迫起身的滕狐顶着那张浮肿的脸,细眉几乎要在印堂上打个结。

“什么再试一次?”

“野馥子。我们再试一次用野馥子入药。”

揪成一团的眉毛瞬间回到原处,滕狐挣开衣袖、面无表情道。

“你若脑袋不清醒了,便给自己来两针。自己若下不去手,我也可代劳。”

他说完这一句便要走出药庐、透一透气,然而那女子像是全然听不懂他话中讽意一般,一个箭步拦在了他身前。

“我不是在说疯话。如果我们的思路是对的呢?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药方本身呢?”秦九叶口干舌燥地说着,却连停顿一下、润一润嗓子的空闲也没有,“我的野馥子是从宝蜃楼收来的,谁知道那在宝蜃楼里拍出的人又是从何处收来的?一碗汤放上整宿就变了味,很多药材放上三五年药效便会减半,何况是这不知道辗转了几手、流转过几载的野馥子呢?凡事都有个概率,或许我收来的那些野馥子中有些已经失效,而你先前尝试的便是其中之一。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滕狐很是沉默了一会,半晌才转动眼珠望向她,随即从身上取出一只金色药罐倒了倒。

一点灰白色躺在又宽又长的桌案上,小的像一粒米。

秦九叶盯着那灰尘一般的东西,只觉得两眼一黑、一口血就要吐出来。

“我给你的时候不止这些吧?”

滕狐瞥她一眼,神情像是在看傻子。

“试药难道不需要损耗吗?你该庆幸还剩下这点。”他说罢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可想好了,馥子只剩一枚。如果这一次……”

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了怎么办?如果这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怎么办?如果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无尽的黑夜怎么办?

但冥冥之中,她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应。

当初那天成方士为探寻天地玄机来到九皋,最终也没能寻到一个答案。而后数百年,左鹚又因追寻居巢恶疾的真相紧随而至,在地底石穴里抱憾而终。又过了数载,滕狐和她辗转来到琼壶岛上,为所谓的秘方谜题奔走苦熬。尽管那古老秘密的最后一层面纱仍未被揭开,但一辈又一辈的先行者仍用生命守护着那颗关于真理的火种,如今那颗就要熄灭的火种已传到了他们手中,是带着一探到底的决心继续前行,还是任由其熄灭消失归于虚无,全在他们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