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勇敢者的赏赐(第5/6页)
女子瘦小的身影在河边徘徊、想着办法,一阵风起、吹皱了水面,连带着她映在水中的身影也一并模糊起来。
突然之间,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起身向身后望去。
晨雾中的竹海前似乎隐约站着个人,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好似林间飘荡的一抹鬼魂。
秦九叶蓦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那漂在水中的筏子,一个翻身跳了上去。
筏子上的绳结依旧没有解开,她四处张望一番,一手拎起伐荒用的柴刀、狠狠劈了下去。手起刀落,那条始终解不开的绳索就这样断作两截,干脆利落得像是在预示着一场终结。
穿林而过的奇怪风声又响起,水边顷刻间多了一道人影。
“公子交待过,要我跟着你……”
他话还没能说完,便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唇色随之变得更加苍白,匆忙间穿上的薄衫随着他的身体剧烈起伏着,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在风中。
女子下了狠心,趁他咳得厉害,撑起长篙猛地一推,小筏子晃晃悠悠离了岸、向着河中央而去,将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的方向偏离过一分一毫,好似瞧不见他一般。那双他熟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一种他不熟悉的、冷漠至极的光。
“是吗?我都偷跑了出来,你不去同你家公子汇报,还跟着我做什么?”
秦九叶坐在筏子上冷冷开口,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她真的好恨自己,当初她连方外观观主和天下第一庄杀手都分不清,如今却总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将他认出来。
但这一回,她不想再陪对方玩那“看破不说破”的狗屁游戏了。
先前逃走也就罢了,眼下她都找上门来了,他仍是这番陈词滥调,那便休要怪她不客气了。当初他扔下她一回,她也抛下他一次,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
簰筏顺流而下、越走越快,女子背对着岸边,面上神情都瞧不见。船头晃了晃,她的身影便也跟着在那碧水间荡漾,不过一个瞬目的工夫,便已远去。
水波不停,她似乎也不会停下了,就要这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再也不会出现。
“不要走……”
少年踉跄着上前半步,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她不是最舍不得他生病难过的吗?她不是在他发病难熬的时候彻夜守在他身边的吗?她不是最在乎他的身体、隔三差五就要摸着他的手诊脉吗?她不是为了保护他甚至孤身对抗李苦泉、挡在那断玉君的稽天剑前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如今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在她面前了,她却变得如此狠心,连多看他一眼都如此吝啬,就这么毫不留恋地将他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李樵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心底的声音沉沉回响,自作自受的苦随之弥漫开来,远比他日日饮下的穿肠毒药更令人折磨。
脚下踏上岸边最后一块木板,腐朽的木头因为他的动作摇摇欲坠,随即坠入水中。
水面泛起涟漪,与渐渐远去的水声一起隐入雾气之中。
“阿姊……”
他终于唤了那两个字,沙哑得有些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船上女子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她并未因此而停下,继续撑起手里的长篙。
他当初逃走的时候,她何止在身后唤过他一次?
她唤过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停下,此刻终于轮到她先走一步,又凭什么让他轻易得逞?
秦九叶奋力撑起船来,将将撑了第三下的时候,便听得身后“噗通”一声。
长篙顿在水面上,她缓缓回过头去,岸边已空无一人,只剩河中一圈一圈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她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筏子在河中央打起转来,那从小就跑船的女子竟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她调转长篙、焦虑往回划了几下,可四周依旧寂静无声,流淌的河水中连一只吐泡泡的鱼也没有。
这水能有几尺深?水下有无暗流?一回生、二回熟,她这辈子是不是逃不开从河里捞人这件事了?
秦九叶猛地站起身来。她凝视着那不急不缓流淌的河水,先是仰头苦笑了几声,随即又低头痛骂几句,最后认命般地深吸一口气、踹掉两只草鞋,一头扎进了河水中。
湖水虽深,却不流动,不像河水变化多端,有时没腰深的小河也能淹死人。
连扎几个猛子,秦九叶仍未寻见人,终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李樵?”
四周仍无人回应。
“李樵!”
她在水流中呼喊着,像一只焦头烂额、嘎嘎乱叫的鸭子。
下一刻,巨大的水花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将将转过半边脸,便跌入一个湿透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