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正文完(第2/4页)
一个君王,一个臣妇,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容。裴璋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的草蛇灰线中找到一丝隐晦的线索。
妻子是个通透豁达的人,只有一件事叫她不能忘怀,是岳母的死。
他与她在落云镇外放三年,日子清苦却也快乐,在那里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和皇太子一样聪明伶俐,待调回京城时,却迎来岳母病逝的噩耗。
他第一次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愤恨,她狠狠道:“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姨娘!”
她说的是宁安侯和侯府的主母秦氏。她生父不慈,嫡母恶毒,他都知道,他也曾承诺过,等调回京城,把岳母接过来荣养。晚了一步,终成遗憾。
自那以后,她和娘家势如水火。后来新帝血洗朝堂登基,逐一清算各方势力,恭王和其子嗣被诛,妻妾赶去守皇陵,而宁安侯府作为恭王的姻亲,抄家流放,除了出嫁的女儿,全家被流放三千里做苦役。
宁安侯和秦氏,没能挨过苦寒的流放之路,惨死途中。她得到消息为岳母上了一炷香。他几次宽慰她,她却道:“都过去了。”
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薄命的岳母和娘家,她是他裴家的儿媳,他的发妻,他孩子的母亲,直到老死,他一直以为她同他一样,没有遗憾。
难道武帝阴差阳错替她报了仇,成了两人的羁绊?
裴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除了这个,他想不到旁的。武帝不好女色,连自己的妃嫔都认不清脸,更遑论臣妻。他们唯一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武帝死后,朝纲崩坏,前朝后宫乱成一团,他稳固前朝焦头烂额,她不忍看他那么劳累,主动为他分忧。
“我去为圣上守灵吧,有我在,定定后妃们的心。”
她为武帝守灵到深夜,那天晚上的风有些寒,他解下披风为她披上……
“表哥——”
一道柔弱的女声打断了裴璋的思绪,他起身打开房门,外面的女子身着素雅的提花小袄,手上端了一碗汤。
是他的表妹阮筝。
阮筝把解酒汤放在桌案上,柔声道:“我想着表哥今日定要饮酒,做了碗解酒汤,表哥用了再睡,免得头疼。”
裴璋待人温和,他点点头,问:“母亲呢?”
裴母向来和阮筝亲厚,她笑了下,道:“早早用过膳,睡下了。”
“她老人家惦记你,这大年夜的,叫我来看着,不叫表哥在书房熬。”
裴璋苦笑一声,温声道:“母亲近来身子不好,多亏了你,表妹。”
阮筝清秀的脸庞浮上一层红晕,小声道:“都是一家人,表哥说什么客气话。”
裴璋摇摇头:“你是我裴家的恩人,但终究不姓裴。这么多年照顾母亲,竟生生把你拖成了老姑娘。”
“是我之过。”
阮筝忽然一怔,江婉莹那个毒妇在她适龄时把她打发到青州,那穷地方全是歪瓜裂枣,她宁愿拖着不嫁也要留在裴家。眼看着熬死了江婉莹,舅母多次曾言,叫她嫁给表哥做续弦。表哥孝顺,她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裴府的女主子。
难道表哥当真开窍了?
阮筝低头咬唇,觑着裴璋如玉的面庞。裴璋顿了下,道:“我看了几个同你年纪相仿的才俊,平行端方,人品正直,家世也说得过去。”
“你见一见,有看得上眼的,告诉表哥,我为你说媒。”
“夜寒露重,早些回去歇息。”
……
在阮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裴璋合上房门,默不作声地把这本《齐物论》放在书架上。他倏而一笑,摇摇头,低声呢喃道:“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终究……意难平。
***
年宴之后,江婉柔没歇两天,又迎来另一场大事——老祖宗寿辰。
自从她随陆奉离京,回来紧赶着一堆事儿,她许久没回陆府探望过,当初陆奉认祖归宗时,哄骗老祖宗是外出办事,现在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大孙子竟是新帝!
江婉柔跟陆奉商量:“这回微服私访,你别穿那身龙袍了,说句不好听的,老祖宗还有多少个年月?别叫她老人家受惊。”
这点小事,陆奉向来由着她。江婉柔把他的旧衣裳挑出来。他的衣裳以玄色、黑色、深紫为主,颜色深沉,自从他做了皇帝后,浑身越发冷峻威严,就算不穿龙袍,按照翠珠的说法:圣上站那儿什么都不做,只撩起眼皮,就叫人两股颤颤,想要跪下磕头。
连续换了几身,江婉柔都不太满意。在陆奉逐渐危险的眸光中,江婉柔迅速挑了一身淡青色锦袍,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祥云如意纹,中和了陆奉身上的凶煞之气。鬓若刀裁,眉眼凌厉,显出他愈发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