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少恨 (上)(第2/3页)

那就这样结束吗?平淡地分开,成为彼此口中那个“认识”的存在?不,他不许,很不容易才能相聚的。老天,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她是他此生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

可是,苏青瑶。

你还爱我吗?

答案应当是否定。

思索间,低微的话音越来越轻,屋内重新被风雨声掌控。

徐志怀又一次翻身,面朝沙发靠背。

沙发弹簧吱呀,像在叹气。

苏青瑶听着他的辗转反侧,腰直直地躺在硬床板。

她清楚,以徐志怀的性格,必然能听出她的一语双关。

毕竟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男人。

也许他明天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苏青瑶悲观地想。是的,他们回不去了。她背叛了他,他不可能对从前的事毫无芥蒂,哪个男人能?与其像现在这样,粉饰太平,弄得朋友不是朋友,情人不是情人,还要忧心未来哪天翻旧账,化身为仇人,不如趁着隐患爆发前,体面地道别。

思及此,苏青瑶脸朝下,埋进被褥。

眼睛与被面粘在一起,潮湿的面庞一阵热、一阵冷。

许久,她累了,在雷雨声中辨听着沙发持续不断地吱呀叹息,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径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来,仍在下雨,林间浓雾弥漫。

苏青瑶下床,拨开珠帘,还未走近屏风时,喊了一声“志怀?”,没人应。她呼吸发紧,绕过屏风,看到沙发空着,又朝厨房喊了两声“志怀,志怀。”也没人应。

她想:他应该是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半掩的房门被推开,男人进屋,正对上苏青瑶,脚步顿了顿。

“门房说昨晚雨太大,下山的公路发生滑坡,暂时走不了了。”徐志怀合门,淡淡道。“看来还要麻烦你一晚。”

苏青瑶听闻,胸口提起一口气,同时又莫名松了口气。

“没关系,一点也不麻烦,”她眼帘低垂。

早已经过了饭点,他们就将剩下的两餐合并到一起吃。

苏青瑶炖了一盆雪菜鱼汤,炒青菜,将他昨日带来的牛舌煎熟,主食是蒸年糕,然后单独给徐志怀温了两碗黄酒,下酒菜是红膏呛蟹与蒸牡蛎。她顺带搬出腌梅干菜的罐子,分装到饭盒里,叫他好带回去吃。

饭后,苏青瑶拿上一本书,躲回屏风后的小床,坐在床沿。

徐志怀也从她的书桌上拿了一本书,靠在沙发。

这两人,谁也看不见谁,谁也没有动静,是否真的在读书也未可知。

暴雨如注,连青山也被浇灭了颜色,简直像世界末日。

而他们被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隔着一面屏风、一道珠帘,各有各的心思,又都故意装出波澜不惊的态度。

不知过去多久,屏风那头起了响动。

徐志怀起身,去到阳台。

外套还挂在那里晾晒,徐志怀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来到她身旁。

“有打火机吗?”

苏青瑶摆头:“没,你用火柴吧。”

说罢,她绕开他,弯腰在客厅的小柜里摸出一盒火柴。

徐志怀跟在她身后,苏青瑶没注意,转身,险些撞上他的胸膛。有他在,屋子又变小了,这间公寓塞不下两个人。苏青瑶无可退,也不得进。过长的晨袍罩在他的脚背,亲吻着男人脚背的青筋。她腰靠在柜子,头朝后微仰,从底下望上去,他的五官硬朗,沉默而英俊。苏青瑶竭力屏住呼吸,但还是有几下急促的吐气拂过了他的下巴。徐志怀低着头看她,一道细长的红光映在她的鼻沟……火舌、火舌,真和舌头一样,舔着小脸。

“不知道明早雨会不会停。”苏青瑶轻声念着,划亮火柴,手递过去。“不然你的会议就泡汤了。”

徐志怀稍稍俯身,低头,金丝眼镜顺着鼻梁往下滑。

他见状,嘴唇一动,就着她的手,叫香烟衔上火星,继而无名指朝上推,含着烟嘴,仰头呼出一口烟雾。

“下雨天,正常。”徐志怀轻且淡地开口。“香港总是在下雨。”

是因为昨天她的话吗?他似乎一夜之间冷淡了许多。

苏青瑶甩一甩火柴,熄灭火星。

她别过脸,微微笑道:“杭州梅雨季不也一样?”

“杭州好多了。”

“行了吧,你眼里浙江总是好的。”苏青瑶揶揄。“不如干脆说宁波最好,梅雨季再闷热,也是美的。”

徐志怀笑一笑,夹着香烟说:“你非要类比,倒是跟重庆比较像。”

“像在一出门就要爬梯坎儿吗?”苏青瑶打趣道。

徐志怀听闻,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

他抬手,含住香烟,掌心遮住逐渐淡去的笑意。

“码头也挺像,朝天门码头和皇后码头。”徐志怀吸烟,嗓音低沉。“区别是朝天门晚上不点灯,到处黑漆麻乌的,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