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天恨海 (下)(第2/3页)

谢宏祖两手插兜,站在她面前,轻快地吹了个口哨。

“苏小姐能耐不小,被四大队赶出来了,还能混到这里来。”他调侃。“这又是攀上了哪位高官?”

苏青瑶咽下嗓子眼的血味,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掉。“谢先生……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

“没有,是陈主任不大放心你。”谢宏祖耸肩,“谁叫你忍不住寂寞,睡到于小少爷床上,于小少爷又曾经和地下党扯到一起,所以只好请您去拘留所住两天了——苏小姐,别让我难做。”

苏青瑶闻之,寒毛卓竖。

贺常君就是死在他们的枪下。

她咬紧牙关,硬顶着胸膛仅剩的那口气,滑出车座,半跪在地上,继而撕扯开脸皮,竭力谄笑着,同谢宏祖说:“您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立刻就走,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跟前。”声音很轻,血沫一丝丝涌。“何必兴师动众。”

谢宏祖挑眉,笑而不语。

苏青瑶扶着车门,慢慢站起,试探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山路挪。挪到二人相差七八米远,她转身,仓惶逃去,一头扎进山林,不见踪影。

谢宏祖拿手电筒,往林中照了一圈,没瞧见她的身影,也就不再追,只让警卫守在门口,别让她再跑回来。交代完,他转回宴会厅,凑巧赶上拍卖会开始。

他坐到陈道之左手边,说:“事情办好了。”陈道之点一下头,问:“抓拘留所了。”谢宏祖说:“没,放走了,我一向对美人心慈手软。”又说,“不知道是谁把她带来的。”

陈道之说:“应该是公债司司长的儿子,刚刚陶司长的女儿在问警卫,有没有看见她。”当然,他们都故意说没看见。谢宏祖啧啧称奇,说:“没想到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实际上是个骚狐狸,可能比谭碧还要有手腕。”陈道之顺着话头问:“谭碧现在怎么样了?”谢宏祖摇头:“不知道,还在上海吧。”

陈道之点头,微笑道:“等散场,我去跟财政部的陶先生说一声,别让他的宝贝儿子被来路不明的女人给骗了。”

谢宏祖跟着发笑,接着说:“对了,许爷跟那位田太太最近打得火热,想问您借一下场子,礼拜天用。”

“田太太?哦,我记得她的丈夫是统计局一名科员?”

“是。”谢宏祖不禁揶揄。“一个小科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道之听闻,也打趣:“自古英雄惜美人,许爷果真是个风流人物。”

话音方落,屋外有一阵细微的响动。

夜深了,下起雾般的毛毛雨。

说变就变的早春,猫头鹰在雨中发出令人悚然的呼叫。

“咕——咕——咕”,那声音断断续续,萦绕耳畔。

苏青瑶淋雨下山,身上又出了汗,绸布因这汗水完全黏在身上,像另一层皮肤。重庆地势崎岖,不多时,脚后跟就磨出水泡,又疼又痒。促喘着,又走了一段路,鞋跟也断了,本就是廉价货。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她有朝一日发达了,也家财万贯了,定要找个机会去到徐志怀面前炫耀,告诉他,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无知和没用,你也不会永远都是对的。

而此刻,苏青瑶趿拉着鞋子,一步慢过一步地下山,忍不住自嘲:我真是傻透了,居然会想着来见徐志怀。

他们的婚姻早就结束了。

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喜欢谁,讨厌谁,过什么样的日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像她现在不管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一如多年前玉石俱焚时说的那样——我不再是你的妻子。

所以就算她执拗地去见了,又能怎样?

她那样伤害过他,他看她,难道就不会去想……这个女人被别人上过吗?

因这刹那的念头,苏青瑶如被扒皮抽筋,浑身酸软。

她失魂落魄地走、走……走到细雨初歇,云层散去,树林的缝隙里浮出一抹淡月。苏青瑶追着月亮,走出山坡。月亮越来越淡,天亮了,但离公共汽车发车还有几个钟头。她捏着薄薄的纸币,等在站台。初升的日光比月亮还要惨白,笼着她纸片薄的身体。

走回陶家的洋房前,快到中午。

苏青瑶举手揿铃,摁了好一阵,才出来一个女佣。

看到是她,那女佣一声不吭地回了屋,过几分钟,再出来,手里拎着她的包袱。“苏小姐,老爷说今天家里有位亲戚要来,不方便留客。”说着,从栏杆的缝隙里递出。

苏青瑶愣了一下,看着包袱,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是和高队长那次差不多的情况……可曼莎不是她的朋友吗?她们一起在金女大生活了四年,难道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