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寻找黄金国 CHAPTER 15 THE QUEST FOR EL DORADO(第2/5页)

早晨,首先起床的是女人们,生火、烤面包、做早餐。男人们起床的速度慢得多,而且宿醉症状更明显。听到他们说早饭后带我去村里转转,我很高兴。村民们自豪地展示了他们坚固的羊圈、整齐的庄稼、手工纺织的布匹和自酿的烧酒,虽然这块大陆最富饶的部分已被欧洲人以他们的神和统治者的名义占据,那些从外国人的巧取豪夺和传染病中幸存下来的本地土著也被迫迁往了最贫瘠的地区,但土著的后裔也仍然舍不得放弃传统的生活方式。所以,当他们说起年轻一代坚持要在城市找工作,而不是留下来照顾家庭,本地人的生活也将因此而改变的时候,语气中难免带着悲哀。

我继续上路,深感这一番经历使自己学会了谦卑。我的人生得到了丰富,收获远远超过金钱遭窃带来的损失。

白天,安第斯山脉的稀薄空气对灼热阳光的阻隔极为有限,而晚间的星光同样可以畅通无阻。山景为夜空增色不少,加上高原的海拔优势,使得这里拥有全世界最美的星空,这也是许多国际天文台建在此地的原因。繁星闪烁的银河背后是墨水般漆黑的天幕,仿佛阿波罗亲手在这块幕布上刷了一道白漆。我所熟悉的各个星座隐没在银河的万亿恒星之中,别处看不见的星星在这里可以用肉眼看见,而且我惊奇地发现,整条银河竟然没有一块地方是晦暗不明的。远离银河系主盘的暗色天幕上,其他星星的光芒同样耀眼、恒久、美丽,即使没有月亮,星光之下也能毫不费力地看清脚前的道路,不过,虽然在低纬度地区欣赏不到如此美丽的宇宙,但高纬度的山区由于缺乏足够厚的空气保护层,夜间的苦寒是极为难熬的。

第二天晚上,我没有寻找过夜的住所。我羞于承认的是,前一天晚上,没有洗澡的人、脏衣服、脏毯子和处理不当的毛皮散发的气味,让我觉得难以忍受,我感觉收留我的主人肯定也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因此,我认为在户外过夜应该不错,所以决定借着星光和残月(月亮在黎明前一两个小时升起)的照明赶路。然而,黑暗中前行的我觉得非常非常冷,简直快要冻僵了,我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人会冻死。我尝试了各种保暖的手段,却一一失败,快跑或慢跑都不是解决之道。空气太稀薄,很快就跑不动了。虽然空气不适合剧烈活动,但气温却强迫你活动,很容易将轻装简行的旅者逼入险境。东方的天空终于发白的时候,我已经冻得两条腿都别在了一起,根本迈不开步,只好僵硬地站着,眼巴巴地等待太阳的上半部分慢慢露出地平线。它终于冒头的时候,几乎是转瞬之间,我便觉得脸上恢复了暖意,沉溺在初升的太阳慷慨的赏赐之中,活像一条趴在石头上的蜥蜴。我又活过来了。

以上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护措施,我坚决不会再次尝试。虽然那天晚上我面前的宇宙华美庄严,许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见到如此令人敬畏的景象,但事后想来,当时还是选择一处乡村小屋过夜比较好。故意涉险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我承认,那天决定在高原的户外过夜完全是轻率之举。然而,那些年我也充分体会到依靠自己的乐趣,当时的各种冒险经历令我终生难忘。

尽管如此,如果现状与我的计划不符,我本人又对此无能为力的时候,其他人往往会在推动我人生发展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我之所以会在埃斯特角城命中注定般遇到胡安·萨尔瓦多,是因为此前威廉姆斯一家邀请我前往巴拉圭做客。他们的儿子丹尼是圣乔治学院的学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在巴拉圭待了三周之后,我才决定在返回的途中去埃斯特角城游玩。所以,从时机上看,如果没有这三周的逗留,我不可能和胡安·萨尔瓦多相遇。

那一年期末,丹尼的父亲阿尔弗雷德·威廉姆斯恰好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差开会,会议结束后,他用自己的飞机把我和丹尼等人接回了乌拉圭。多亏了飞行员精湛的低空飞行技术,我才得以俯瞰千百年来奔腾不息、蜿蜒数十英里的巴拉圭河。大河两岸有广阔的湿地和星罗棋布的牛轭湖,飞机掠过时,湖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泛起银光。这些平原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从机舱的独特角度,我看到大群飞鸟涌出茂密的丛林,云朵般升上天空。飞机经过其窝巢上空时,声势浩大的水豚——体形庞大的啮齿动物,可以长到和大猪一样——家族仓皇奔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眼福。

来到巴拉圭首都亚松森,在威廉姆斯家的大房子里待了几天之后,阿尔弗雷德、丹尼、丹尼的同学杰克和我动身飞往巴拉圭的东南端,在camp(西班牙语词campo的英文变体,意为“农地”)里,按照南美高乔族牧人的方式生活了几周。飞行员琼戈会驾驶飞机带我们在牧场上方盘旋,定位牛群(至少有数千头),然后降落在庄园附近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