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2/19页)

“那咱们呢?”李钦毕竟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盐铺,立马就想到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两淮盐场最大的收益,就是将食盐用多出五成的价格卖给古家,此外李家名下的盐铺已经被古平原用低价私盐给顶死了,要是盐场的盐再不卖给古家,拿什么来维持盐场盐铺这么多人的吃喝用度还有工钱,拿什么来缴纳巨额的盐税?要是这么做,只怕古家没垮,李家倒先垮了。

“谁说你没心思想生意,这不是一语中的嘛。”王天贵甩开烟枪,站起身来轻轻鼓了鼓掌,“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是一场消耗战,比的就是到底是李家的钱先耗完,还是古家的盐先耗完。”

“我接管账房之后,看过李家的全部账册,先前在万茶大会上,李家已经损失不小,可以说是伤筋动骨。接下来为了顺利拿下两淮盐场,再加上将盐场的工具设施汰陈换新,李家几乎卖掉原有生意的七成,才能筹得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如今盐场正该是为李家日进斗金之时,却分文不赚,还要养这么多人,缴纳这么多盐税,这笔银子去哪里才能弄到?”李钦使劲儿地摇着头。

“嗬!”王天贵反倒笑了,“这钱的来路,方才你自己已经说了。”

“什么?”

“就是李家在北五省还剩下的那三成铺子啊,只要卖了它们,还愁交不起盐税?”

“不行。”李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都是李家当初开创基业的先人留下来的铺子,已经传了上百年,怎么能在我手里被卖掉?”李钦信誓旦旦答应了杨明轩大朝奉,一定要保住李家在北五省的生意,他这才放心回去。此刻人还没到京城呢,要是知道李钦把他做了一辈子朝奉的当铺卖了,岂不活活气死。

“李东家,你这可是糊涂了。想当年扬州十大盐商平分两淮盐场的收益,依旧个个富甲天下,可见盐利之巨,胜过天下所有生意。你眼下最重要的是一举打垮古平原这个对头,除此之外无大事。等你今后在盐生意中说一不二之时,金山银海任你攫取,到时候再把这些祖传的生意买回来就是。大丈夫行事当断必断,若是胶柱鼓瑟,只怕悔之晚矣。”

王天贵巧舌如簧,一席话说得天衣无缝,终于换来李钦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好!这样古平原就等于是已经完了。”王天贵满意地拍了拍李钦的肩膀,“我劝你还是出去看你娘最后一面,明天就要成殓了,你再不出面,兴许有人会起疑心。”

李钦抬头看看他,又看看隔着门缝漏过来的天光,重又将脸埋在双手中,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这真是个天杀的狼崽子!”刘黑塔火冒三丈地举起一块端砚,重重地往地下一摔,砚台四分五裂。在场的人谁都没说话,眼中或愤怒或担忧,却都在瞅着瞧着沉思不语的古平原。李太太出殡当日,李家在两江生意人聚集的酒楼茶肆广贴讣文,这本属应当,出奇的是,在讣文的最后却又加了些毫无实据捕风捉影的话,隐隐指责李家死了人,是生意上的对手为报复,买通了李家仆人所为,换句话说是将矛头直指古平原。

“官府都没拿到凶手,他却言之凿凿,这足证此人心中有鬼!”讣文是郝师爷带来的,据他说,不只是市井,就连各处衙门的墙壁上也被人贴了这张满是胡言的白麻纸。

“这还不算,李家还向盐运使衙门递了禀帖,说是如今两江市面上盐价动荡,都是老弟你恶意压价所为,为了稳住盐价,李家决定将两淮盐场所有的产盐都自己定价自己卖,再不假手他人。”

“这是虚张声势!”彭海碗立刻说,“李家的财力再雄,也不能在短短时日内就在两江的另一半地盘上广设盐铺,何况他还要同时缴纳那么多的盐税。倘若是误了百姓吃盐,闹出民变,这个李钦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费掌柜等人还没来得及点头称是,古平原已经断然道:“他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等于是断了我从川地进盐的路,就算是进来了,也没法卖,因为我手上没有官盐哪,一卖就等于是自画供状,承认贩运私盐。至于彭掌柜说的嘛,李钦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想好了退路。缴盐税的钱可以从别处挪,只要他弄到银子,官府不会问他这笔钱是不是打盐生意上赚的,一样可以缴税。”

“那盐铺呢?”刘黑塔不服气地问。

“可以用权宜之计,比如设盐摊,或者干脆用大车拉着卖。”古平原将目光投向郝师爷。

“敢情这些法子老弟都想过吧。”郝师爷佩服地点点头,“你猜得很对,李钦就是用设盐摊这个方法,将伙计派到四处,一张芦席便是一个店。为了对付你,他可连京城李家的颜面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