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10页)

怎么办呢?母亲真作难啊!娟子又在西房间叫起来:

“妈,不行啦……”

“你不要过来!”母亲说她一声,就又喂孩子。

母亲把嚼得稀烂的甜饼吐在食指上,向菊生嘴里送。母亲的手挪晚了点,菊生猛然衔住她的手指头,像吸奶似的咂着。母亲心里忽地一亮,想起把自己那已回去四五年的奶子给她试试吧,没有汁使她衔着不哭也好啊!

菊生一衔到奶头就不哭了,用力地吸着,想是几天没吃奶而高兴了。可是一发觉这不是那个丰满饱汁的奶,干吸不见水,就又吐了出来。

母亲再把奶头塞进她嘴里……这样三番五次,菊生就衔着姥姥的奶头睡去了。

第六夜大家都安静地睡了一宿好觉。

又过两天,娟子提着小包袱,愉快又免不了担心地告别了父母弟妹,亲吻一下孩子,回到她的岗位上去了。

苏联红军打垮了德国法西斯,希特勒无条件投降的消息,飞快地传来了!

街上贴满各种色彩的号外,墨渍未干的大字,在庄重地向人们闪耀着亲切激动的欢笑!

青妇队扭起秧歌;儿童团唱起歌;民兵队演出“活报剧”;欢呼的游行开始了。

“希特勒”仰躺在被人们抬着的椅子上。他的头发是干黄的苞米缨子做成的,高鼻子是豆面染上紫颜色捏起来的。他胸前敞开,猪肠子用气吹起盘放在他肚子上,喷上红色,当中插着一把刀。他身前贴着一张白纸条,朱笔大书:希特勒自杀!

“墨索里尼”跟在后面,他的“老婆”和他并排挨着。他们被反绑着,跪在抬着的桌子上。身后有两个威武的红军战士,端着闪光的刺刀。

最后,一个头顶太阳旗、留着仁丹胡的矮人,骑坐在一棵长杉木杆子的尖端,他身后写着:铃木!

走不远,“墨索里尼”就沮丧地喊道:

“墨索里尼就是我!”

他“老婆”接声哭叫:

“我就是墨索里尼他老婆!”

更惹人注意的是在杉木杆子尖端上的“铃木”。人们把杆子的另一端向下一按,他就被掀到半空中,绝望地高呼:

“大哥,二哥等着我啊!”

游行的行列穿大街过小巷,看热闹的人把路都塞满了。就连那平常日子不大出门的一些老太婆和新媳妇,也都露面了。人人都把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从年轻媳妇们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花衣裳长久放在箱柜里的那种使人嗅着很舒坦的气味。

人们看着有笑的,有骂的,有拿石子泥块打的……闹哄哄乱嚷嚷的非常热闹,像是赶山会,又像欢度佳节。……

德、意法西斯的崩溃,给中国人民以莫大鼓舞,增强了抗日胜利的信心。

解放区的军民,更加活跃了。用一切力量向敌人出击,收复失地,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东海区的于得海司令员,在一幢过去的主人是汉奸地主的瓦房里,正同几个军人在察看一张铺在八仙桌子上的详细军事地图……

这几年他苍老了许多。那稠密的头发茬儿,掺杂上斑斑的白发。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睛两旁,镶上更深密的皱纹。黑乎乎的胡子布满在两颊和下颚上。惟有他那魁伟的身材,依然笔直得像一株粗壮的树干,还是那样坚强有力。这一切表明,他经过多少次残酷的战斗,多少天艰苦的生活啊!

他那双脚,走遍昆嵛山区;踏过东海岸的沙滩;跨过无数次胶济铁路;而曲折迂回在烟青、烟威公路的趟数,比一个孩子出出进进走过自己家门口的回数还要多。整个胶东半岛都有他和他的战士的脚印。他们走过的桥,真比普通人走过的路还要长!

这是条什么样的路呢?

是抗日的路,是战争的路。是目睹村庄在焚烧,人民在屠刀下死亡,孩子在硝烟里哭叫,女人在蹂躏下呼救,而冲杀复仇的路。是踏着战友的血迹,从烈士的坟墓旁向前走的路。是用枪打、刀杀、枪托子打、双手掐……敌人的尸骨堆成山,而又用刺刀挑开,继续向前走的路。是在布满荆棘乱石的崇山峻岭里开拓出来的一条平坦的道路!

这个身经百战千辛万苦的老战士,现在还是那么精神抖擞,脸上焕发出童颜的光彩。他宛如高山底下一股旺盛的泉水,永远不干涸,永远不休息,永远不疲倦,豪放地奔流着!……

于司令员手中紧握一支红蓝铅笔,在四五双目光的注视下,他一面缓慢清晰地说着,一面在地图上移动着铅笔的位置。最后,他的笔画出的红线从几个地方环绕集中到一点——道水城,重重地图上一个红圈。

正在这时,特工科长领着一个人走进来,他行礼说:

“司令员,你叫的人找来了。”

于司令员抬起头,迅速地上下打量德强几眼,他真有些不认识他的警卫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