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看不见的城市》(第12/15页)
莱奥尼亚制造新材料的技术越高,垃圾的质量越改善,就越能耐久,耐腐蚀,不发酵,不可燃。 [190]
超越是何其困难,人的自我是人最难战胜的高山。人,自己将自己逼往死路——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目标。
也许,莱奥尼亚之外的整个世界都已布满了垃圾的火山口。 [191]
原始的力量仍然要冲破坚固的垃圾外壳,不断爆发,并在爆发中融化界限。
一场大洪水将抚平破烂堆成的山脉,抹掉每日更新衣裳的大都市的一切痕迹。 [192]
在扫荡一切的原始之力的作用下,清洁工(理性的秩序维持者)节节后退,默默地注视着疆土的扩张,城市的统一性和普遍性在此过程中呈现。只有天才的胸怀才敢于将自己昨天的创造物视为垃圾。
后记
“也许这个花园里的这些露台只是俯瞰着我们内心的那个湖。” [193]
忽必烈和马可在这段对话中讨论了精神与肉体以及精神是否永存的话题。脱离了世俗,理念就会消失。而没有理念,世俗体验也将溃散。我们不能通过谈话来证实这一点,但我们可以追求,可以在追求的意境里实实在在地感觉到理念的存在。
人的内心的确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湖,但如果人不旅行,不到世俗中去操练感觉,湖就会干涸。世俗体验决不是头脑里的幻影,而是维系精神,使之生长的营养。
第八章
前言
此处描写的是分析与体验的问题。艺术创造中的分析是通过行动中的体验来实现的,而不单单是大脑中的理性。
与其折磨自己的大脑,依仗象牙棋子的靠不住的帮助来使人想起注定要被遗忘的幻象,倒不如依照规律下一盘棋,将棋盘上依次呈现的每一种棋局看作既在集合着、也在摧毁着的形式体系的无数形式之一。 [194]
我们在下棋(艺术表演)中再现我们的体验,因为只有这种创造,才能生动地复活那些体验场景。下棋与事后对体验进行形而上学的分析有着质的区别,一个是被动的推理,一个是主动地突进。当一盘棋终结之际,便是人同死亡晤面之时,极限追求使我们的境界接近于“无”的纯净。如同博尔赫斯的《爱玛·兹宗》一样,一心想达到“逼真”的极限体验的人只能将经历过的事在艺术活动中重新经历一遍,使之提升为自觉的体验,自由的体验。
城市与名称之五
并不是说他们打算进城(通往峡谷的弯弯曲曲的小路糟糕透了),但伊莱纳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呆在上面的人的眼睛和思想。 [195]
文学欣赏的原则是只能隔着距离欣赏而不能进去充当世俗角色。而卡尔维诺的文学更属于那种在世俗中找不到对应物和共鸣的文学。那是峡谷里头的一个梦幻,你没法从外部去给它命名。当你首次到达它时,你无以名状;当你永别它时,你已忘了身在其中的情景。然而伊莱纳是这样一座城市:艺术家一直说的就是它,并且只是它。梦想之所以不能实现就因为它是梦想。人所梦见的东西难以命名。然而这并不妨碍伊莱纳作为永生之城、作为每个人的情人存在下去。
城市与死者之四
这地方是荒芜的。夜间,你将耳朵贴着地面,就可以听到一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196]
阿尔贾城里堆积的,是语言的世纪沉渣,这沉渣令诗人寸步难行。在黑暗中门一扇扇关上,出路不断被堵死。如果诗人不想真正发疯,便只有化腐朽为神奇这一条路了。
读者也可以将灰尘看作已经死去(即已完成)的作品。在写作中,一件事物一旦认识,便不能再在它的基础上去创造了。每完成一篇作品就等于是地下城市的一扇门被关上了。创新就像在被阻塞的泥灰的地道或缝隙中钻行。
城市与天空之三
“为什么泰克拉城的建设要延续这么长的时间?”
“为了不让毁灭开始。” [197]
艺术家的心灵无比脆弱,只能靠每一天的劳作来支撑。一旦停止建设,不但作品没有了,连人本身也不存在了。因为作为艺术家的人是由其作品决定的。
建设工程充满了险情,人必须下定决心埋头苦干,不断加固支撑物,上面的建筑才不致于倒塌。
到底要造出什么来,是没有原型可循的。纯净的、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就是建筑工人的图纸。
连绵的城市之二
“世界被惟一的一个特鲁德覆盖着,她无始无终,只有机场的名字在更换。” [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