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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那古海岸现在怕也很寂寞呢?月岛海岸现在也寂寞了哟。我和哥哥两人乘过的渡船,现在我是一个人乘来乘往,但是我每回过渡的时候,都觉得我的哥哥在我的旁边一样呢。
哥哥,我前天晚上目击了一个悲惨的人生之末路。在这样的社会里,这样的机会是很容易遇着的。将死者临终之回忆显然地现在那人的面上。在要死的那一刹那才转回来了的人的良心真是赤裸裸的呢!
一个中年的妇人得了病进院来。她是经过了多少世面的女子。听说她是换过五六个男子了。到她死的时候,来的人一个也没有。我看着她这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就嫁过五六次的丈夫,而到这最终的一刹那竟一人也没有来吊唁的惨淡的情状,我不禁索索地战栗起来。
她在临终的苦痛中呻吟,忏悔的眼泪如线地从她的颊上流下。我看见她这样的光景,我也不免哭了起来。
看看便要断气了。有两个从前做过她丈夫的男子同时走来向着她用温婉的声音安慰了一遍。
——“一切的事情都了结了,一切都没有罣虑的地方,你安安心心地去罢!”
一个男子这样说,别的一个也同样地反复着说了几遍。
她听了这话觉得比死还要痛苦的光景,叫了许多人的名字,只是口口声声求恕求饶,自己认她的不是。她这样苦闷着,但不久之间力也尽了,就好象睡了的一样死过去了。
在这样的社会里要遇着死的场面是并不稀奇的,但象这样的悲惨的死是很少见的了。
我竟也不能不想到我自己的身上来。我的最后呢……又是怎样的哟!我受着强烈的强烈的良心的苛责,我是怎样难过的呀,哥哥!……我自己真是罪人。犯着这不可容恕的罪恶的我,我的临终呢?哥哥,我就无论死在什么地方,无论是怎样的死,我都不要紧。我就无论过着怎么悲惨的一生,死着怎样惨淡的死,我都不要紧。哥哥,但是我要满足着才能死去。我要在那一刹那自己回顾自己的一生,可以由衷地满足着,才能欢喜地死去。但是今日的我,要想被授与以那样的幸福,罪是太深了呀!近来便是祈祷也很是痛苦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祈祷的那样的事情多起来了。
哥哥,我自己陷在罪恶之中,成了这样的状态,我自己一点也不要紧,但我哥哥也必定是难过的。我这样一想来,我便是……啊,哥哥!你恕我,你恕我,我并不是不晓得,但是哥哥你请鉴察我的心罢。你请恕我罢,哥哥……你请恕我罢!
在下雨。今天的午后,驹场的农科大学有运动会,我本不想去,但被朋友们约了,又不能不去,下起雨来才好呢,心里这样想着,便果然下起了雨来。
信本想在清早寄出的,写到半途有人来了,又出了紧急的事情,没有写完,后半是夜里补写的。信笺弄脏了,不好换写,请恕我。
昨夜到神田去买德文读本,不知道哪一种好,到底要哪些种才是最宜于初学的呢?我此后也觉得不能不用功了。
亲爱的哥哥。
第二十四信 十一月七日
昨天接到你的信和许多德文书来,我真感谢你。我时常不客气,你一点也不加以责备,什么事情都宽待我,我真是惭愧,我深深地向你施礼。但是独于没有相片寄来,我真是悲哀呢!
等了又等的休假如梦一样过去了,我在休假中写给你的长信终没有接到吗?怕是邮局遗失了。但是我的信总是写些不要不紧的话,幸还没有要事倒不要紧呢。自己写了的信连现在也记不清楚了。以后又是剧烈的努力期到来了,珍重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