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0/12页)


“除非你是土匪!”就拿眼睛乜虞白,虞白脸刷地一红,二人窃笑不已。夜郎说:“笑什么?”拿手弹爬在衣襟上的一只七星瓢虫。虞白说:“这虫子上身吉利哩。别听她的,喝酒吧!”自己先又喝了一盅。
天空暗淡,瓶里的酒也喝剩下二指高低,半园里有了花脚蚊子,嗡嗡嘤嘤在头上盘旋。虞白两腮微红,细目半睁,便说:“夜郎,我要醉了,你且回去;如果不讨厌,改日你们戏班演出,来请了我们去。”自个起身,果然头重脚轻,进内屋去了。夜郎便也起身,吴清朴却要留下,说喝完剩酒再走,给夜郎一盅,丁琳一盅,把干果也吃净了,方才分手。回到屋里,虞白已横卧在沙发上沉沉睡去,黑狗就卧在脚下。夜郎笑了笑,才要让丁琳把手巾涮湿敷在她额上,房门被敲响,夜郎就势在开门见客时告辞。来者正是一个女人,极其明艳,丁琳先叫道:“今日宾馆办晚会啦?”女的说:“没的呀!”丁琳说:“那脸上的油彩怎这么厚的?!”女的一时很窘,从吴清朴腋下钻进屋里去了。
虞白昏昏沉沉,听着卧室里有人说话,听声知道是邹云来了,想睁眼问候,又懒得睁不开,翻个身去,听得邹云在说:“今日请客,明知我要来的,也不留点残汤儿给我,到底不是一家人,皮儿外的!”
丁琳说:“你要是皮儿外,我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是不是在嫌弃我了?我可给你说,小鸡肠儿,我吃的是白姐的酒,倒没沾你老公的一点腥的!”邹云说:
“打嘴!谁是谁的老公了?”丁琳说:“提前叫个老公又有何妨?没行礼却行实,你骗得过我去?”吴清朴说:“琳姐,可不敢乱说!”邹云叫了一声,说:“你看,你看,看出什么了?”丁琳说:“你瞧你那眉毛,中线都散开了,你当我是外行?!”一阵谑笑,邹云说:“白姐今日请的是什么酒,是你给她寻着那个了?那个男人只打个照面,五官还行,可一看倒像个街上的闲人!”丁琳说:“你不是说男不坏女不爱吗?”邹云说:“男人看怎么个坏法,瞧他那皱皱巴巴的裤子就知道是——出力的不挣钱!”吴清朴说:“你们宾馆的人眼也看馋了,只认得名牌衣服。人家是我请来的客,是鬼戏班的,哪里又是给白姐物色的,小心白姐听着了拧嘴!”邹云就唤“白姐,白姐”,说:“她还醉着。她怎么就能醉了?鬼戏班我知道,那个南丁山请了华州的一个老把式教演员打叉,把个女演员屁股就扎伤了,老把式就住在我们宾馆,叫了扮无常鬼的那个演员骂了狗血淋头!做什么不好,却去演鬼戏?这酒不是为那男人请的,又是有什么好事了?是你算了好卦了?”吴清朴说:“??刘先生说生意还是能做的。”邹云说:“这下你该拿定主意了了吧?别舍不得你那研究员呀、考古呀,都什么时候了,脑子还不听!我就看不上你们知识分子,优柔寡断!”吴清朴说:“你说得容易,你哥哥店开得好好的,我插进去,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你人着股,分开千真有联手着好?”邹云说:“我不是给你说了,有箍了盆子桶的箍不了人么,已经闹得乌眼鸡了,咱又为啥不干?琳姐你说?”丁琳说:“我也优柔寡断。”邹云笑道:“没想一句话又伤着你了,瞧这知识分子的心眼!”吴清朴说:“那说好,和你哥哥谈判我是不参加的,房子呀,营业证呀,雇人呀,各种交涉我都不管,我只撑个门面,出力??”邹云叫道:“这就好了!老婆再能干,还得靠老公做主心骨!——噢啊!”吴清朴说:“这,这“??”丁琳说:“哎,慢着慢着,让我先走开了你们再忙。”吱呀,门拉合了,丁琳的钉着铁钉的皮鞋声响到内屋来。
丁琳见虞白眼睁了,低声说:“你醒过来了?”虞白说:“清朴是决意要停薪留职了?”丁琳说:“他太爱邹云了。”虞白嘴角皱了一下,算是笑了。吴清朴自和邹云恋爱后,邹云就是这里的常客,每日从平仄堡下班,便来吃顿饭或说说话儿。她人长得漂亮,脸多含笑,视人注情,只是声不好,又立坐不安的活泼,使得虞白这楼上四邻都认得她,更是在东什街上有着声名。东什街有几间门面房,原是邹家开个土产门市部,生意并不好的,自市政府指定东什街为小吃街后,这里寸土如金,邹云就和大哥二哥合伙办了个饺子饭店,几年间发了财。后虽邹云去了平仄堡吧台工作,仍入了一股参加分红,因为邹云从宾馆还能拉来大批的吃客。但是,正应了可以同苦不能共甘那句话,自邹家财大气粗后,兄妹三人却生出矛盾。先是管账的大哥账项不清,眼见得大嫂手上有了金戒指,金戒又换成钻戒,且大嫂的娘家装饰了房子,又安了电话,邹云和二嫂气就不顺,苦于没有证据,不好明说,只叫嚷怎么一月利润不如了一月?再是二哥见大哥如此,采购原料时买低价报高价,动不动就从收款的抽屉里拿了钱去打麻将,跑歌舞厅,还包了旅馆房间泡妞儿。这些邹云并不清楚,洗碗的小工保祥告诉了她,她就出主意:如果二哥再让他去那旅馆送夜宵,就去告诉二嫂。果然二嫂一夜里赶到旅馆,和那女的大打出手。二哥知道了是保祥露的消息,回来差点没把保祥揍死。大哥看不惯了就吵起来,吵到最后红了眼,乌七八糟的丑事全兜了出来,一个就说合不成了分开来!一个说分了就分了,谁也离得开谁!一份囫囵囵家业分成三份,一个饭店也开了三个门。邹云要吴清朴停薪留职来顶她所得的一份,给虞白说了听取意见,虞白不置可否,只应道“这你和清朴商量”。现在见他们已合手定了主意,只是担心吴清朴的经营能力。说:“丁琳,你也权衡权衡,不要让猫拉车,把车拉到床下去。”丁琳说:“清朴呆是呆些,可专心干起什么了,却有钻头。”虞白说:“那就让他折腾去,不折腾邹云心也不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