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页)
“你能信得过我吗?丑话说在前头,一小时一元五角,你肯糟蹋钱吗?”
“这是谁说的话?二元钱也不贵啊!”来人说。
“对了!瞧咱这庄稼,不在乎没长好,这一水,就什么都有了,要它屙金就屙金,要它尿银就尿银!”
王和尚把草帽按得低低的,走掉了。
才才终于忍不过了,说服王和尚也去租用门门的抽水机,王和尚没有言语。才才去见了几次门门,却碍了脸面,说不出口。王和尚就让小月出头给门门说话,门门一口应允,还亲自过来将抽水机安装好。这使王和尚佩服起这小子的能耐来了,将那竹根管烟袋递给门门抽。门门没有抽,心却满足了,悄悄对小月说:
“小月姐,你爹让了我这一袋烟,我什么也都够了!”
“你也是贱骨头!”小月说。
“咱这也是向才才学习哩嘛。”
这天夜里,王和尚和才才娘在地头经管着畦子,才才前后跑着看水渠堰儿,小月也学过机械,便守着抽水机。月亮清亮极了,她脱了鞋,将双脚浸在水里,一声儿听那马达的轰鸣。
水进了地,一片嗞嗞的响声,像是万千的蛐蛐在奏鸣,包谷叶子很快就精神了,王和尚在地里拍着地说:
“你旱嘛,你龟子怎么就不旱呢?!”
哈哈哈地笑。
门门披着衣服,叼着香烟来看了几次马达的转动,就和小月说一阵话。听见王和尚的笑声,两个便抿了嘴儿也笑了
“你爹还会恶我吗?”
“不知道。
门门眨眨眼走了。小月温温柔柔地坐在那里,想着门门的
话,真盼爹从此就会变。一时间。心里清净起来,歪身躺在地上,看夜空没一点杂云。三只四只蛐蛐从地里跳过来,在她身前身后“曜曜”地叫。这些生灵,也是喝饱了水,在唱一曲生命之歌吗?
“才才,才才!”她坐起来叫着。
几天来,日夜挑水浇地,才才黑瘦得越发不中人看,眼睛烂得更厉害了,用两片冬瓜叶拍薄了贴在太阳穴上。他从地里走近来,问小月有什么事?
“水渠修好就是了,用得着不停地跑吗?”
她把手巾扔给了他,让他在水里擦擦脸,自个就将爹放在地边的衫子和自己的衫子泡在水里,一边洗,一边说:
“你瞧瞧,一样是种庄稼,你累得像黑龙王,人家门门,香烟叼上转来转去的。”
“我怎么能和他比?”才才说。
“怎么不能比?人家庄稼浇得比咱早,产量不一定会比咱低呢。”
才才无言可答。
“你别跟着我爹学,他是上一辈的人,想事处事都过时,你学他的,总会吃亏哩。”
“大伯毕竟是做了一辈子庄稼。”
“他还不是求乞门门吗?”
小月最不满意才才总是这样放不开,心里就老大不高兴。
“才才,你是不是嫌我老对你说这些,说得多了吗?”
“……”
“你知道我为啥要对你说得这么多?”
“……”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会这样!你听见了吗?l”
“我听着哩。”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才才看了一下小月,绽了个笑,也不开口,却抓过衣服帮着洗起来。小月心火哄地腾起来了:
“谁稀罕你这样j你以为把什么都替别人干了,别人就喜欢了?你去吧!你去吧!”
才才落个没趣,走不行,不走也不行。可怜为难了许久,蹴过来又说:
“小月,大伯和我娘刚才在地里说……”
“说了什么?”
“说了那个事……”
“什么那个事,你连一句来回话都说不了吗?”
“就是……”
唉,小月真气得想把才才一把扼在水里!她也明白了才才说的是什么事了,说:
“说咱俩的婚事?”
才才倒惊了一下,点了点头。
“都说什么了?”
“我娘叫你到地里去,她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去。”
“她说咱们的事,得有个媒人了,把事情正式定定。”
“这是你娘的主意?”
“嗯。”
“那我不去!”
“不去?”
“不去!!”
“那你?”
“那你呢?你是傻了,聋了,哑了,死了?!”
包谷地里,才才娘叫起了小月,小月一声不吭,装作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