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江声 第十七章 黑云岭(三)(第3/4页)

花正芳和调皮骡子等四人在后面担任掩护。估计他们已走出很远,就分别在独立家屋和帐篷里投了几个手榴弹。敌人登时乱了营,一片鬼哭狼曝,乱跑乱窜。花正芳和调皮骡子他们用冲锋枪干了个痛快。等到敌人架起机关枪还击的时候,他们已经远远地消失在如海的夜色里。……

他们回到团部,天色已经大亮。周仆听说仍未得到郭样的下落,迫不及待地立即在山坡上对俘虏进行了讯问。

首先被讯问的是那个自称吉斯的大胡子老兵。因为其余两个一直惊魂不定,完全是一副吓瘫了的样子;他则比较活泼,流露出一种欣幸脱离战场的欢快。

周仆通过联络于事,首先向他了解了一般情况,接着问他:是不是参加了进攻狮子峰的战斗。

“什么狮子峰?”吉斯惶惑不解地问。

联络千事把那座山峰指给他。

“噢,您原来说的是小直布罗陀呀,军官先生。”吉斯恍然大悟说,“这些天,我们都是用这个浑号来称呼它的。因为在我们看来,它也许是地球上最狭窄、最难通过的地带了。我们的司令官说,我们必须通过它来包抄你们的部队。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样做是聪明的。因为当这个遥远的目标还是未知数的时候,我们自己的航船已经在礁石上被撞碎了……”

周仆发现他是个问一答十的健谈者,怕他扯远了,连忙提醒他:

“你是否参加了这场战斗呢?”

“参加过。我的确参加过,军官先生。”吉斯坦然承认,并深有所感地说,“而且我不无根据地认为,这是我所有参加过的包括第二次大战在内的一次最残酷的战役。骑兵第一师和我们二十四师在这一带至少伤亡了八九千人。仅仅在小直布罗陀,伤亡的也有近两千人。我自己的连队只剩下六七个人,这并不是什么奇事。我要永远感谢上帝的是,我就是这六七个幸存者之一。而且,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连骂人、说开心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昨晚把我抓来,应该说,绝不是偶然的。”

周仆急于了解情况,又问:

“你参加了最后一天的攻击吗?”

“是的,先生。”吉斯点头说,“我最幸运的地方也在这里。如果我早几天就参加对小直布罗陀的攻击,那也许就没有我们之间现在这次谈话了。因为最后两天,守军的弹药已经不很多了。这对我这个老兵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我和我的同事的心理是:最好等我们的炮火把他们消灭得一个不剩,我们再冲上去占领阵地。可是,当我们看到山头上没有动静,鼓起勇气冲上去的时候,我发现你们的士兵真是沉着得可惊!直到距离十几码远,他们才好像突然间从地底下钻出来,向着你的胸脯开火。真是可怕!先生,我应该对您说,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那么厉害的炮火,他们就硬是不怕?他们哪里来的那么高的勇气?我当时的确认为,这恐怕是有上帝保护他们的原故,说不定在这次战争里上帝是站在你们一边,尽管你们是无神论者。”

周仆微微一笑,插话说:

“不是上帝,是人民!是人民站在我们一边。”

“当然,这是你们的看法。”吉斯耸耸肩膀,把手一摊。

这时,联络干事给了他一支烟。吉斯点着,更高兴了。周仆又接着问:

“昨天的战斗,你看到我们的人有什么行动吗?”

“噢,我的确遇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奇事。”吉斯说,“昨天,我清清楚楚听到你们的士兵唱歌。我敢保证这不是传闻,是我亲耳听到的,而且是被我们包围的时候。最后他们还向我们——在我想是他们已经没有弹药了——抛下几十磅重的石块。特别是他们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在小直布罗陀的右翼跳下了悬崖绝壁。当时的确把我们都惊呆了。坦白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勇敢的军队!我确实作过严肃的考虑:和这样的军队作战,是毫无希望的。在任何情况下,我们还是不要同中国人打仗的好。”

周仆笑着说:

“我相信,你的这个结论是很宝贵的。”

由于他一心想知道郭祥的下落,没有多谈,接着又问:

“我们的人跳崖以后,你们下去搜索过吗?”

“没有,我肯定没有。”吉斯连连摆手说,“当时我想的只是,赶快把我轮换下去,以便离开这个可诅咒的地方。而且我确实认为,我们只是在他们没有弹药的情况下才侥幸占领阵地的。我们干吗还要去搜索呢?……”

吉斯的谈话虽然提供了不少情况,但对郭样的下落,仍然没有答案。这使周仆的心情不仅没有得到宽舒,反而更加挂心了。郭祥既然没有被俘,又找不到他的尸体,那么,他究竟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