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窥真容(第5/5页)

“我那时深夜里常常告诉自己,默念着一句话,就是‘你姓于,父亲叫于畔’。我甚至想父亲的这个名字也沾上了隐秘似的——‘于新生活新天地之畔倒下来了’!是的,他的血流光了,他驮回了一个人,这个人接上把我抚养起来——他要把我抚养成另外一个人,我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儿子……这样想得头疼,失眠是常有的事。我想听关于亲生父亲和母亲的一切,小时候的事,他们怎样走到了一起,怎样战斗——直到牺牲……”

凯平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异样。他停顿的那一会儿显然在努力平静自己。天空已经露出了淡淡的光亮,黎明即将来临。他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光色——也许正遥望无边的玉米地……“那个老人住在东部城市的南郊,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他曾经和父亲在同一个连,我的两个父亲他都熟悉。他不是父亲的同乡,可是和父亲非常要好。那天父亲为救岳贞黎,从受伤到最后回到阵地,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他都是目击者。他去搀父亲时两手沾满了血。他说:‘老岳的命就是你父亲的命换来的,他当年不挣着命把人驮回来,老岳就完了……’老人讲到父亲的一些往事流泪了,他说我长得活像父亲年轻的时候,说看到我就想起了他。他不舍得我离开,就让我住在他的家里。就这样,我认识了他的儿子——当时刚从海外归来,能说流畅的外语,人十分精明,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这样,我到老板身边工作以后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很难见到老人。但我还记得他的儿子,当有一次吴灵谈到急于找一个人,我就向老板说起了这个年轻人。老板的心根本不会纠缠在这类事情上,只给吴灵说一声,一切也就由他操办了。我做梦也想不到会给公司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这家伙后来跑了……”

“老板就没有办法吗?”

“人在国外也就麻烦。只好通过海外刑警组织,设法引渡等等,一切可没那么容易。这事是吴灵开头的,善后也只得他来做。他这个人性子急,下手也重,有时候什么方法都用,许多事情害怕老板阻止,就瞒着他干。那个家伙跑了,吴灵就折磨他身边的人,想找出一些线索。一些副手,还有领班,都没有放过。像荷荷,这期间受了太多的磨难……”

我马上打断他的话:“你是说荷荷也受了牵连?”

“她是那家伙逃跑以前最重用的人。他重用她,两人形影不离。有人原以为他会带上她一起逃的,他撇下了她,也可能是走得太慌,来不及了。这是一种猜测。其实呢,他只是利用她,用过了也就扔掉了。总之这是一个阴险的家伙……”

我吸了一口凉气。我相信这一切情况不仅是庆连,就是公司里的许多人也不可能知道的。我问:“老板知道荷荷的事情吗?”

“他只知道一点点,知道涉及一两个女人。他让下边的人不要太难为她们,把心收到下一步的公司发展上——至于那个逃跑的家伙,老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揪住。这段时间吴灵的眼睛常瞄着我看,那目光挺复杂的。老板从来都没有这样,因为他的洞察力是第一流的,他根本不相信我会行骗,知道这不可能有我什么事。但我却没有半点轻松,自责常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黎明来到了。橘红色的光线下,我看到凯平仰躺着,双目微合,脸上没有一点倦容。他平静地呼吸着,好像一下就进入了梦乡。

窗外传来蹑手蹑脚走路的声音——那是帆帆。

随着更遥远的一声长吁,大天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