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第3/6页)

他于是把刀放下,擦擦手说:“我想杀头羊给局子里的人吃,人家受惊了。”他这样说时看看跟我进门的人。那个人瞥瞥这边,退到了门外。

我又说一遍:“你这儿如果没事了,我该走了。”

老荒说:“唔哦,那不合适吧。都走了还成?老健小白老冬子都撒丫子跑了,剩下我一个老荒顶着这么大的祸患?你们倒是留下来陪陪我哩!”

“你女婿呢?他陪你不行吗?”

“他一个愣头青嘛。你和小白这些鸡鸡分子才是主心骨嘛——你说是吧?嗯?是吧?”

一股冷肃之气从头灌到了脚。我盯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说我们挑起了这场乱子吧?你大概还记得你怎样跑到我们那儿找老健,拍着胸脯说要领人干一场的话了吧?你如果忘了,我们可都记得!我可以证明!”

老荒跳了一下,去看那把刀,又瞥门口的人,嚷:“那是个圈套!那是你们几个逼我上套!这个谁不知道?我幸亏没上你们的当哩……”

“你已经上了套了,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嘛。你说你才是一村的头儿,这事一直是你领着干;你还找了记者溜溜合伙儿干。这是事实吧?”

“嘿,我这回被你咬住了。你懂个屁。我哪有那么傻哩。我不过是直眼瞅着你们怎么干哩。国有国法,村有村规,咱村的规矩几个外乡人就破得了?你要走?先别走了,你就躺那地铺上,一天小白老健他们不来,一天你就得躺在那里。最后说不定你还得替他们顶罪哩!”

“你给他们顶罪不行吗?”

“我不是他们一个道上的,你是。你客气什么?你就别客气了!”

我真想上前去把这个半边胡须的家伙揍一顿。

“你知道你和几个朋友闹这场乱子有多大吗?听上级说损失好几个亿呢。这不是死罪吗?不要我说你也明白嘛,这罪得多几个人顶着,要是他们都跑了,到头来就剩下了你一个,那你可就麻烦大了!”老荒得意了,伸手捋起了剩下的半边胡须。

我在琢磨他的话。这会儿我更加确信:小白和老健他们真的跑开了,没有被逮到。

“我看你还是回那个地铺上吧。官家有事问你也找得到你不是?回去吧,要是闷得慌,我有工夫就端一壶黄酒去陪你。”

3

老荒说到做到,后来的两天里他都到我这儿来,还真的端了一壶黄酒。他让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按时给我送饭,他来时就加几个菜,还说要与我对饮。“我说过嘛,别人哪有什么好酒,我才有呢。来,咱们边喝边拉,把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他盘腿坐在地铺上,面对一个矮腿小木桌,给我把杯子注满。

我喝了一口,发觉这酒果然很好。

老荒举举杯子,一连饮了几杯,把桌上的凉拌猪耳朵嚼得咯吱咯吱响。他的脸红了,接着嘴巴歪了,厚厚的下唇拉得很长,一下下点头说:“满村里就这么几个好小伙子,都抓走了。我心疼啊,去保卫部要人,人家不干。真局子还要从头查。就是嘛,有罪证嘛。他们砸了多少,怎么干的,人家是一清二楚。老宁啊,你说说这个红脸老健害了多少人?他自己倒跑没了影儿——还有你们那个军师小白,也跑了。跑也没用,早晚抓他们回来,这是死罪啊!”

“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也没有多少,三四十人吧。”

“这还不多?死伤了多少?”

“也没有多少,死了三个,伤了十来个。”

“我们这一个村,还是所有参加的人?”

老荒撸了一下湿漉漉的嘴唇:“所有的吧。还不是最后的数儿,最后到底是多少,那得等等看。”他又呷一大口酒:“人家说你是‘二军师’哩。”

我冷笑:“人家说你是总指挥。”

“那角儿该是老健。这个你比我清楚。”

“开始是老健,后来你就把权抢了去——这个我们大家都可以证明。你找老健小白他们,他们如果到场,就会一起证明。”

老荒吱吱吸气:“这玩笑可开不得!我说过,‘二军师’这个名儿不捋掉,那就是死罪啊!”

“怎么才能捋掉呢?”

老荒把头探过来一截:“老健小白他们,还有老冬子几个,都藏在了哪里?你不会不知道。他们一到案,也就没你的事儿了。你可不能当了他们的替死鬼。”

我喝了一大口酒,砰一下放了杯子:“我说过,他们真的到场,你就成了替死鬼。”

老荒嘿嘿笑,抓抓耳朵,拍着膝盖:“老弟你是过虑了。你想咱跟集团和局子是什么关系?实话告诉你吧,他们谁的话也不信,就信我的。咱是一级领导哩,老健不行,他那等于长毛造反。他们这回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