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余 闻(第33/37页)

丽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赶紧对小斜眼道:“买,买,明天就买。”

第二天,丽娟就给了小斜眼一笔钱。斜眼托人买了一辆二手的“奔驰”,改了漆,调装了音响,在车上架了低音炮,每天开着它,一路放着摇滚乐,在大街上“叮咚,叮叮咚”地招摇过市。

据说,蒋维贞被礼平带到深圳之后,尽管已单独与礼平在宾馆住了几天,可任凭礼平如何甜言蜜语、软硬兼施,到了“最后一步”,蒋维贞死活不肯就范。看来,蒋维贞多年来被村里人视为“贞洁”的样板,绝非浪得虚名。最后,赵礼平只得偷偷地在她的茶杯中下了药,使用了蛮力。

当丽娟按照小斜眼提供的地址,心急火燎地赶到深圳的时候,礼平和蒋维贞已去了珠海。丽娟追到了珠海,他们俩已经到了澳门。

丽娟没有出境的通行证,只得干瞪眼。

在离开澳门的前夜,赵礼平关切地问蒋维贞,“心肝,如果不带避孕套的话,会不会弄出个孩子来?”这时的蒋维贞已经开始反过来宽慰对方了:“我是上过环的,董事长你放宽心。”

婶子去世后,我在康复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曾经见到过赵礼平。那时,太平间的运尸工正忙着将婶子的遗体搬到地下室的冰柜里冷藏。在那个场合,我和礼平不便寒暄,只是彼此点了点头而已。后来,在下楼时,我在电梯里又遇见了他。因为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不近情理。于是堂哥就把墨镜摘了下来,对我道:

“听说你在青龙山采石场看大门?”

我点点头。他那么一个大人物,居然还记挂着我的行踪,一时间让我惶愧交加。

“你这个人,一点没变,就是好摆个臭架子。人再穷,架子不散。”堂哥道,“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打个招呼。”

电梯下到一楼,我们在道别的时候,堂哥突然让我在大厅里等他一下,因为他有件礼物要送给我。我在大厅门口等了七八分钟,堂哥让司机给我送来了一本书,他本人没再露面。那是一本由自传、讲演录、励志格言、国外旅行见闻和打油诗拼凑而成的出版物。

在返回青龙山的公共汽车上,我翻看着堂哥所杜撰的那些格言警句,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也就是说,用不着看这本书,这些滥俗的句子,我也耳熟能详——因为它们常常出现在电视里、电台里、公益广告牌上。这些格言警句,早已无关世诫,也无关警劝,读起来,倒更像是对这个世界露骨的讽喻。

我能记住的格言,包括以下几则:

在一个喧嚣的时代里,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公平正义是社会的基石。

我们不光是创造财富,也创造全社会的共同价值。

让诚实与纯洁成为我们的天性。

守分身无辱。

像保护眼球一样呵护地球上的一草一木。

唐文宽

唐文宽同性恋身份的首次暴露,还要追溯到一九六九年的秋末。那天早晨,龙英举着一把菜刀冲进学校喊打喊杀,成为轰动乡里的大事。村民们只听说龙英要杀唐文宽,但并不知道这一疯狂的举动背后,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赵德正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当天晚上,他派人将唐文宽叫到了大队部,由他本人和高定邦、高定国兄弟出面,向唐文宽询问整个事件的始末(出于对事情结果的敏感和预判,赵德正没有通知梅芳参加)。

如果说唐文宽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自打耳光的行为,已足以让三个人面面相觑,心惊肉跳,他接下来所供述的那桩丑行,更是让人目瞪口呆,神魂出窍。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约而同地挠起了头皮。

高定国将唐文宽斥退之后,立即就要给公社党委打电话,遇事老成的高定邦拦住了他:“先别急,听听老赵怎么说。”

赵德正抽光了烟盒里的烟,又向定邦讨了一支,叼在嘴上,这才道:

“这种丑事,要报上去,文宽的命就保不住了。常言道,人命关天。他一个外乡人,丢了一条胳膊,投奔到我们村里来,虽说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但也没到挨枪子的地步。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可小满还是个孩子,少不得要受些牵扯。若是文宽被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就包不住。日后让小满如何做人?再说,出了这事,我们大队连续五年的先进集体、连续三年的流动红旗,统统都得泡汤。两位将来的政治前途难免不受影响。这事还得好好琢磨,事缓则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