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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饭了吗?

没呢。

那正好一起。不过菜不好,不知道你来,要知道,我就多烧些菜了。

在寺庙里还讲究什么,难道吃大鱼大肉啊?

我就笑。吃了一阵,我又想起了那天喝茶的事,我很想问问那天她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当,就着饭咽了。

吃饭闲聊的时候,我得知周郁有个小工厂,专门就做香忏这些佛教用品。不过,她说她不靠这些赚钱,只为结个佛缘。现在,她主要是在做会堂。

我不懂会堂是什么意思,周郁便跟我解释,说,会堂就是落会的地方。有人出头组织,弄一个会,然后大家就每天往这会里喂钱。喂好钱,就进行暗标,谁出的利息高,这个钱就借给谁,直到会期满的时候,再将钱还回来。怎么说呢,其实就是借钱付利息差不多。

我听了一阵,还是有些发懵。

这怎么会挣钱呢,拢共不就那么几个人,那么几块钱吗?难道钱还会生钱啊?

周郁笑着说,那么几块钱?你是没见过喂会的那个场面,那钱可都是用大笸箩盛的,一般人看见都会被吓到。

我还是没听懂,不过,听不听懂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听明白了,周郁很有钱,而且,她似乎也愿意帮我。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

后来,周郁便会时常到我寺里来,每次来,总会带些水果糕点什么的,从来没空过手。来了,也没什么具体的事,上个香,往捐款箱扔些钱,然后就坐下抽烟,不咸不淡地说些话。她应该是很忙的,坐那么一会儿,手机却响个不停。听口气,都是跟她的会有关的事。

来的次数多了,我对周郁也了解了一些,她并不瞒我。她结过婚,她对男人赤诚,男人却对她不好,后来就分开了,两个人也没有孩子。周郁说她挺羡慕我的,对老婆孩子那么好,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一个好男人。听到此处,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似乎话里有话,但我不敢深想。

这一天,周郁带来了一个人,说是象山的一个船老大。这个船老大看上去很是彪悍,脸膛黑红,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船老大姓马,今年刚新打了一条大船,可新船下水后,几次出海,都没有什么好收获。出海的成本很大,每次都要亏十几万,船老大便有些着急。后来,听周郁介绍说这里的菩萨很灵验,便打算过来做七天七夜的佛事。

马老大问我,广净师父,周郁说来你这里做佛事,没有不灵验的。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直接把钱放你这里了。

看着马老大的样子,我有些发憷。周郁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满,这种事怎么好打包票的?我知道海边人彪悍,虽然花钱爽气,可要是得罪了他们,没准就把我这个小庙给掀翻了。

我没有应马老大的话,让周郁过来帮我倒茶。倒茶时,我偷偷问她,如果接了这佛事,万一打不到鱼该怎么办?周郁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打不到,就继续做佛事呗,总会碰到鱼的。

尽管周郁这么说,可我还是很心虚。原本周郁跟马老大谈好了,整堂佛事,他出二十万。可马老大跟我谈的时候,我却自己将价钱压到了十万。我心里实在是没底,说实话,这十万元,我也是冒着天大的胆子了。

我能感觉出,周郁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这我能理解,她给我寻来这么大一个香客,并不容易。可我有自己的顾虑,不管怎样,这里是寺庙。不能太出格,我没法保证做了佛事,马老大出海就能满载而归。我是需要钱,可头上三尺有神明,如果这钱太多,超过我的福报,我是着实不敢要的。

最后,马老大留下十万现金,和周郁一起离开了。我将那十万元现金整齐地堆垒在那张放过慧明表哥骨灰盒的破旧条案上,然后我就躺在床上,点一根香,远远地看着它。这一刻,我对自己有些意外,我对钱的热情似乎并不如我期待的那样蓬勃。这一堆红红的纸币,就像与我无关。我是个胆小的人,以前无论是骑三轮车,还是送牛奶送报纸,虽然辛苦,可拿到手的,都是踏实的。一分一厘,我都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可眼前的这些钱,得的这么容易,反倒让我心慌。这钱,来得不讲道理。

算了,既然拿了钱,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做好这场佛事。

我在脑中盘算了一下,这样一场佛事我该怎样安排,要请多少人,要花多少钱。可盘算来盘算去,脑子里却始终是一笔糊涂账。对我来说,这笔款子有些太大了,大得让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花。最后,我想到了阿宏叔。这样的场面,对我是大,对阿宏叔来说,无疑就是小儿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