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听风者——瞎子阿炳(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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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在以后的日子里,此事常如一团异物,盘桓在我心头,令我感到既神秘莫测又毛骨悚然的。我不能想像,那两位乡党究竟是何等人物,有这般神秘的权威和秘密,连一句话都听不得?我要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样的“世面”没见过不说,而且打心里说,害怕见。离开公安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从口袋里摸出两位乡党留给我的名片,撕掉,丢入垃圾桶里。不用说,这名片肯定是假的,所以也可以说,它们本来就是垃圾。我那么希望丢掉它们,意义不完全是为了丢垃圾,而是我希望通过丢掉这玩艺,把两位乡党可能给我带来的麻烦统统变成垃圾,见鬼去。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是个平民百姓,是最怕出是非的。
但我又有种预感,他们还会找我。
果不其然,从北京回来不久,我就接到两位乡党的电话(我给他们的地址和电话都是真的),两人轮流在电话上向我解释、问候、致歉、安慰,还客气地邀请我去他们那边玩。说来,他们单位其实就在我们地区下属的一个县城附近,也许是在山里。我以前便听说过,那县上有个大单位,住在山沟里,很神秘的,他们进山之后,县里就没有一个人再进过山,包括原来在山里生活的山民,都举家迁居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单位。说法倒是很多的,有说是搞核武器的,有说是中央首长的行宫,有说是国家安全机构,等等,莫衷一是。这样神秘的单位,有人邀请你去看看,一般人都是容易冲动的,我虽然心有余悸,依然不乏冲动。但却迟迟没有成行,大概还是因为“心有余悸”吧。
然后是国庆节期间的一天,有人开车找到我家,说是有人要请我吃饭,让我上车。我问是什么人,来人说是他们首长。我又问你们首长是谁,他说你去就知道了。这话跟机场公安说的一样,我马上敏感到可能是我的那两位神秘乡党。去了,果然如此,同时还有另外几个说着满口乡音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共七八个。原来,这是老乡间的一次聚会,年年如此的,已经坚持五六年,不同的是今年新增了我。
至此,可以说,我与本书已建立起一种源头关系,以后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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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讲述的是特别单位701的故事。
“7”是个奇怪的数字,它的气质也许是黑的。黑色肯定不是个美丽的颜色,但肯定也不是世俗之色。它是一种沉重,一种隐秘,一种冲击,一种气愤,一种独立,一种神秘,一种玄想。据我所知,世界上很多国家的一些担负着某些特殊使命的组织似乎都跟“7”字有关,如英国的皇家七处,前东德的七局,法国总统的第七顾问,前苏联的克格勃系统的第七研究所,日本的731部队,美国的第七舰队等。说到中国,就是特别单位701,这是我国仿效前苏联克格勃第七研究所而组建的一个情报机构,其性质和任务都是“特别的”,下面有三个“特别的”的业务局:
监听局
破译局
行动局
监听局主要是负责技术侦听,破译局主要是搞密码破译,行动局当然就是行动,就是走出去搞谍报。侦听,就是要听天外之音,无声之音,秘密之音;破译,就是解密,就是要释读天书,看懂无字之书;谍报,就是乔装打扮,深入虎穴,迎风而战。在系统内部,一般把搞监听的人称为“听风者”,搞密码破译的人叫做“看风者”,搞谍报的叫做“捕风者”。说到底,搞情报的人都是一群与风打交道的人,只是不同的部门,打交道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的两位神秘乡党,其中一位是当时701的一号首长,姓安,人们当面都喊他安院长,背后则称安老板;另一位是行动局的一名资深谍报人员,姓吕,早年曾在南京从事过我党地下工作,人称“老地瓜”,就是老地下的意思。两位都是“解放牌”的革命人物,年届花甲,在701算得上是硕果仅存者。在以后的时间里,我与两位乡党关系渐深,使我有机会慢慢地演变成701的特殊客人,可以上山去“走一趟”。
山叫五指山,顾名思义,可以想见山的大致构造,就像五个手指一样伸长在大地上,自然有四条山沟。第一条山沟离县城最近,大约只有二三公里山路,出得山来,就是该县城关镇,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山城。这一条山沟也是最宽敞的,701的家属院就建在此,院子里有医院、学校、商店、餐馆、招待所、运动场地等,几乎是一个小社会,里面的人员也是相对比较繁杂的,进出也不难。我后来因为要写这本书,经常来采访,一来往往要在招待所住上几天,几次下来,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因为我老戴墨镜(我自23岁起,右眼被一种叫强光敏感症的病纠缠不休,在正常的白炽灯光下都要戴墨镜保护),人们都喊我叫墨镜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