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4页)

离开草房,黄泽如心情相当不好受,犹如被什么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不到自己一心想拯救自己的骨肉同胞于水火,谁想如今已经把他们从中国招到南洋来了,却依然让他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眼看就到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旧年三十了,如果到了要过年时还不能够让垦农们好好吃上一顿年夜饭,那就实在太伤垦农们的心了。

走在垦区的土地上,面前就是奔流不息的拉让江,黄泽如面对滔滔的江水,忽然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不但有责任把他们从那个火坑里救出来,还得有责任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是孙中山,不可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读书人,但在这个一千多人的垦场里,他就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书生了。他身负使命,现在他真实的身份是这个垦场的场主,因为这个垦场是以他黄泽如的名义与沙捞越拉者签订的。黄泽如心里非常清楚,他肩上挑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以他和陈可镜目前的力量,他们是根本无法让垦场走出困境的,长此下去,总有一天,他和陈可镜,他们都将会被拖垮,最后累倒在这片垦场上。

这时候,他想起了张三年,他觉得现在只有张三年才能够救这个垦场,救这些身处困境的垦农。他问陈可镜张三年会不会帮他们这个忙,陈可镜回答说对呀,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去找他呢?这句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其实,从心里说,对张三年肯不肯帮这个忙,黄泽如心里没底,因为毕竟和上次作担保不同,这回是要让张三年自己掏腰包的。你要张三年自己掏腰包解决一千多号人的过冬口粮,他做得到吗?

但是,张三年恰好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这让黄泽如他们出乎意料。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张三年就是雪中送炭来的。没等黄泽如他们开口,张三年已经当场表态说,他已经发动在沙捞越的福建侨界一起来帮助垦场走出困境,他说只要这一步迈出去就好了。

张三年面善如佛,从善如流,黄泽如和陈可镜还有什么好讲的?他们除了感激,还是感激。用黄泽如的话说,张三年确实是太伟大了。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来的能量,短短几天时间,张三年变魔术似的一下子调来了那么多的粮食,让一千多垦农渡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当垦农们以一个个的家庭为单元,或以联合的方式围坐在灯下一起过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大年三十时,黄泽如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变得踏实了下来。开春过后,他便和陈可镜一起组织垦农们开始耕作,不单单种水稻,也种菜蔬、番茄、瓜豆、玉米等等,既有中国传统的,也有东南亚特有的,什么都种,一方面是扩大种植品种,另一方面,多种一些品种,以免因品种单一带来的不测。等到了收成的季节,大获丰收,特别是水稻,亩产量是国内的三四倍。民以食为天,垦农们皆大欢喜,垦场终于迈出了最艰难最关键的一步。虽然垦场的生产条件还很简陋,生活条件也还很艰苦,但整个垦区已经一改往日的萧条和荒凉,充满生机活力,呈现着蓬勃向上的新景象。

黄泽如、陈可镜二位,见垦场已经顺着自己的意思发展,无比欣慰,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开始在垦区里办起了学校和医院,这也是垦农们反映最为强烈的两个问题。许多垦农当初都是携带家眷来的,场子里光七八岁十来岁的孩子就有一百多人,由于年龄太小,又不能替大人做点什么,只好在家里呆着,现在听说场主要为垦区办一所学校,都连连叫好。

其实,开办这两个公益性事业,对黄泽如和陈可镜他们来说,都不成什么问题,开办医院虽然是外行,但是,垦农里有几个在家里时就是医生,陈可镜又多少懂点医道,做一些管理工作是不成问题的。办学校就更不是问题了,他黄泽如堂堂一个举人还怕教不了几个小学生?更何况,垦农里也不缺读书人,有的人还曾经在家乡当过私塾老师,现在要把那些学生组织起来,创办一所学校还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实际上,从黄泽如个人来讲,这个垦场学校他早就想办了。举人出身的他最清楚办学的重要性了,将来垦场要发展,就必须让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来管理。虽然说离垦区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学校,但那是沙捞越当地人办的,收的学生大多是当地原住民的孩子,给学生们教的也都是马来文和英语,让孩子到那种学校念书,别说高兰香的父亲高伯不同意,就是他黄泽如也是万万不能够接受的。因此,他始终认为垦农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个华文学校。让自己的孩子进中国人自己创办的学校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