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爱情(第9/12页)
社员们成天上山挖薯,生产队仓库的晒场里堆成了好几座山。越是收获大忙季节,越是不能放松了批林批孔。每到晚上,三队社员们便搬了自家屋里的凳子,往仓库晒场的薯堆旁坐着,聆听吴丹心那尖厉而激昂的声音。社员们坐在自己的劳动果实旁开会,心情就是不同,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伟大诗词说的,心潮逐浪高。收获了红薯,社员们家家户户餐餐吃红薯。吃红薯屁多,会场里屁声便此起彼伏。但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谁也不敢笑。社员们对屁倒是有研究的,说是那种尖厉悠长而且拐着弯儿的屁,特别地臭,多半是黄花闺女放的。因她们怕羞,一个屁通常要憋上好久,实在忍不住了,才万不得已慢慢放出,所以尖厉的响声就拖得长,而且拐弯儿。每逢这种屁声出笼,所有黄花闺女都会红着脸,装模作样地捂住鼻子,四处看看,表示这不关她的事。
这天上午,李解放挑薯回仓库的路上,碰见腊梅送完了一担薯,正往山上赶。李解放只朝她点头招呼一声,就同她擦肩而过。腊梅却叫住他,红着脸说:“李同志,你气都喘不上来了,歇歇嘛。”
李解放确实也挑不动了,就放下了担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腊梅说:“你是摇笔杆子的命,哪是挑担子的?李同志,你挑我的空箩筐回山上去吧,薯我替你送回去。”
李解放更加不好意思了,忙摇手:“谢谢你了,我挑得动。”
腊梅却过来抢了他的担子,说:“你上山去吧。”
李解放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腊梅回过头,红着脸,说:“我……我给你做了双鞋。”
不等李解放说什么,腊梅挑着担子颤颤悠悠地走了。见又有人挑着薯来了,李解放忙回头往山上走。他只觉得耳热心跳。回到山上,见吴丹心奇怪地笑笑,说:“李解放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会飞?”李解放嘿嘿两声,低头挖薯去了。一会儿腊梅回来了,扛了钉耙走到李解放身边。腊梅只是默默地做事,不说话。李解放心里慌,总觉得吴丹心正望着他和腊梅。过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又挖了一担薯了,腊梅突然轻轻说:“晚上我给你送来?”她的头仍然低着。
李解放也没有抬头望,轻声道:“不要,影响不好。”
腊梅说:“天凉了,你不要穿鞋子?”
李解放说:“我有鞋。”
“你有是你的。”腊梅说着已装满了一担薯,挑着下山去了。
李解放本也挖好一担薯了,却有意磨蹭,免得吴丹心说他专门跟在腊梅屁股后背跑。
不料吴丹心却发话了:“李解放,你别懒懒洋洋了,还不送下山去?等谁替你挑?”
李解放吓得要死,不明白吴丹心说的等谁替你挑是什么意思。他忙把满地的薯装进箩筐,挑着下山。李解放觉得这会儿力气格外足,挑着担子健步如飞,一会儿就赶上腊梅了。
“腊梅,我不要。”李解放说。
“是专门给你做的,你不要也是你的。”腊梅没有回头。
李解放说:“那我先谢谢你。”
腊梅说:“出在我手上,有什么谢的?你胆子太小了,就那么怕吴女人?”
“怕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我娘!”李解放说。
腊梅回头一笑,说:“你是嘴巴硬。那我晚上给你送来?”
李解放说:“先等等吧,看哪天有机会。”
腊梅说:“我说你是怕她。”
李解放说:“不是的,今天我们要去大队部,工作队开会。”
吃了晚饭,吴丹心叫上李解放,一道去大队部。两人一声不响走了好一段路,吴丹心才说话:“我的话你不听,你迟早要吃亏。”
“你是说什么?”李解放问。
吴丹心冷冷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三队社员都在背后议论你同刘腊梅不干净!”
李解放说:“你可以调查。”
吴丹心说:“我不会调查,要调查也是县里派专案组调查。”
听了这话,李解放吓得嘴巴张得天大。
开完会,回来的路上,两人说的又是这事。只是去的时候吴丹心好像代表组织谈话,回来时就代表她个人了:“李解放你好没良心。”她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怨。
李解放说:“我怎么没有良心?你又没有找我。”
“你就不知道找我?”吴丹心在李解放的背上狠狠擂了一拳。
李解放哎哟一声,说:“你每天都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我,我敢找你?”
“我又不是今天才这样对你,你分明知道我。”吴丹心觉得好委屈似的。
李解放说:“我原先以为你是演戏给别人看的,这一段我觉得你真的是想把我往死里整。你没有发现?现在三队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在这里哪里还像个工作队员?简直就是地富反坏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