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爱情(第3/12页)

舒军和王永龙也都发了言,都把问题往严重处说。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越把李解放的问题说得严重,说明他们自己的政治水平越高。越到最后,发言的难度越大,因为别人把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吴丹心年纪轻轻,人倒老成,她想起了一段毛主席语录,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的,或不革命,或反革命的知识分子,拿什么去区别他呢?就是看他是否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民众相结合。李解放同志的问题,性质是严重的。肚子痛只是一个客观原因,问题出在主观。向克富同志说得好,在那血雨纷飞的革命战争年代,革命先烈时刻面对的是枪林弹雨,是严刑拷打,是流血牺牲。肚子痛,算什么?所以,问题出在灵魂深处……”

那天晚上的会议开得很晚。但到底开到什么时候,李解放不知道。因为整个工作队只有吴丹心有块上海手表,是她的军官丈夫给她买的。回来的路上,李解放尽量让手电光照着吴丹心前面的山路。尽量不让光束晃着她的屁股。他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确很肮脏。两人默默走了一段,吴丹心突然问:“李解放,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李解放忙说:“哪里啊,没有意见。”

“你可以谈谈自己对我的看法嘛。”吴丹心的语气是少有的随和。

李解放说:“你对同志们要求很严,这是对的。”

沉默一阵,吴丹心说:“人家都说我长得太黑,你说呢?”

李解放说:“人黑心红啊。”

吴丹心说:“你是总也晒不黑啊。你再怎么晒,脱掉一层皮,又是白的。你再晒得黑也比别人白。”

李解放说:“所以我总比别人落后。”

吴丹心语气支吾起来,说:“其实,其实,人还是白些好看些,特别是女人。”

李解放没想到吴丹心今天会这么说话,不知怎么回答了。他不敢接过她的话头说下去,两人又沉默了。过会儿,吴丹心突然问:“你找朋友了吗?”

李解放不好意思了,说:“没有哩!我今年才二十三岁,晚婚年龄还差四岁。找朋友早了,影响革命工作。”

李解放等着吴丹心的表扬,可她却问:“我对你关心不够啊,请你原谅。你肚子还痛吗?需不需要明天去医院看一下?”

李解放忙说:“不要不要。你对我很关心。”

吴丹心又是半天一雷,说:“李解放,你……你其实人长得很漂亮。”

李解放脸嗡地热了起来,说:“你长得漂亮。”

“我长得黑。”

“你黑得好看。”

“真的吗?”吴丹心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李解放。

“你真的黑得好看。”李解放见吴丹心望着他,那眼珠子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吴丹心低头四处看看,说:“走累了,我俩歇歇吧。”

这正是他们白天翻红薯藤的那个山坡,路边有块石头,吴丹心先坐下了。李解放打着手电四处照照,找不到第二块石头,就站在那里。吴丹心叫他也坐一下,他便坐在了地上。吴丹心说天回凉了,坐地上不好,过来坐在石头上吧。李解放正迟疑着,吴丹心笑了,说:“李解放你封建,不敢和我坐在一起?”

李解放只好挨着她坐下了。两人紧挨着,李解放感觉有些乱。他平生第一次同一个女人挨得这么紧,而且都只穿着衬衣。李解放感觉这女人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吴丹心问:“你肚子还痛吗?”

李解放说:“不痛,我肚子不痛。”

“痛就要搞药吃。”吴丹心说。

“其实,我今天并不是肚子痛。”李解放脑子一热,鬼使神差说了这话。他想完了,吴丹心不骂死他才怪。

没想到吴丹心没有骂他,只侧过脸来,望着他,心平气和地问:“不是肚子痛,那是为什么?”

李解放说:“我没有带干净短裤去,结果天没黑,回不来了。”

吴丹心没听懂,问:“怎么回不来了?”

李解放低头说:“白短裤湿了,贴着肉,那里……那里漆黑的。”

吴丹心哈哈笑了起来。李解放紧张极了,弄不懂这女人的笑是什么意思。吴丹心笑了一阵,什么也不说了。两人都不说话。萤火虫围着他们飞舞,青蛙叫得令人心乱。李解放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突然,吴丹心转过身来,火辣辣地望着李解放,问:“敢吗?”

敢什么?李解放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嘴巴张得老大,惊恐万状。

吴丹心一把抱了过来,说:“搞我!”

“不敢不敢,你是军婚。”李解放浑身直发抖。

吴丹心双手铁箍一样抱着李解放,说:“这里只有蛤蟆知道我俩的事。”

两人在红薯地里滚了起来。吴丹心喘着说:“解放,你是黄花伢儿,和我做这事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