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长角的人(第3/9页)

孩子们信以为真,又害怕又好奇,毕竟好奇心占了上风,半夜醒过来,真的抹点牛眼泪在眼皮上,等着家鬼现身。半夜三更的,能看到什么呢?不就是父母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入睡,想要亲热亲热吗?他们又想折腾,又怕吵醒孩子,只能尽量屏气凝神。孩子将这些看在眼里,影影绰绰,虽然不分明,但真以为看到的是家鬼。第二天,难免要嚷嚷,“昨天晚上,我真的看到两个家鬼在我父母的床上玩耍呢。”听的人都哄堂大笑,只有孩子的父母脸皮发热发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恨死了杨户头。

杨户头在性心理上特别早熟。看到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他都要调戏。他最经常说的是:“我给你看我的雀雀,你给我看你的豁豁,好不好?”说雀雀,说豁豁,很多小姑娘不明白。他只好进一步解释,“就是我的鸟雀雀,你的屄豁豁啊。”有的小姑娘懂事些,会斥责他,然后逃走,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杨户头免不了要遭一顿打,以此警告。但也有的浑浑噩噩,竟然真互相看了,偶尔还假鸾戏凤一下。

这样的事情多了,虽然双方在性上都还不成熟,不会导致更严厉的后果,但已经足够让蒙羞的父母咬牙切齿,于是在一次严打的时候,杨户头莫名其妙地就被送进了少管所,在里面接受了六个月的教育。

刑满释放之后,他也没有地方可去,就依然回到了王家村,毕竟这里好歹还有间草房子供他落脚。村里人虽然十分不爽,但也没有办法,不好意思群起赶他走。

那时杨户头已经发育成熟,身子骨也长开了,变得强壮有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靠给村上每家每户打工过活。主人家管饭,每天付他十块钱,有时还给一包烟。杨户头什么活都干,拖板车,捞河泥,挑粪桶,就差给村里的女佬家倒马桶了。

总有人开他玩笑,说他努力干活挣钱,很快就可以有私房钱讨媳妇了。其实谈何容易,有父母撑着门头的小伙,讨媳妇彩礼至少都要三千五千的,还要新盖的砖瓦房。父母落脱一层皮,为了把媳妇娶进家门,少不得要从亲朋好友那举点债。像杨户头这样,父母双无不说,还没有一点遗产,想要讨到媳妇,不是要熬到胡子白,而是要熬到屌毛白。太阳从西边出,公鸡都会下蛋,杨户头才可能讨到媳妇。

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村里很多人家会在腊月里杀年猪,腌肉过年。杀猪不比宰鸡,村人自己不会屠宰,专门找了邻村的郑屠夫来。郑屠夫到了,先指挥大家将猪摁倒捆绑吊起来,那猪拼命嚎叫挣扎,屙屎撒尿一地。屠夫等猪老实了,才拿把放血刀,一刀下去,猪血直飙,主人家早就拿了木桶在那里等着。猪血旺也是难得的一道美味。

每逢杀猪,杨户头都会被主人家找去帮忙。一来二去,他跟郑屠夫就熟了。郑屠夫可怜他没娘老子的人,孤苦伶仃的,就问他:“小伙子有把子力气,想不想跟我学杀猪啊?”杨户头真就歪了头想了一会说:“如果你不是开玩笑,真肯带我,我就拜你为师啦。”郑屠夫又问:“杀猪也是贱行当,你真的不嫌弃吗?”杨户头说:“杀猪刀怎么也比镰刀强啊。”

就这样,杨户头拜师学艺,每天都到郑屠夫家听命。那时候除了过年做寿,就只有遇到红白喜事主人家才会杀猪,郑屠夫也不是每天都有营生。有事杨户头就跟师傅出活,没事他就帮师傅家干杂活。郑屠夫逮着空也跟杨户头言说杀猪的诀窍,别听死到临头猪叫得凄惨,其实杀猪也不难,掌握了方法,跟杀只鸡一样。不同的是,鸡的身子骨轻,你可以左手撸住鸡翅,右手持刀割鸡脖子,跟割稻把差不多。猪有两百多斤重,只能吊起来,左手揪着猪耳朵右手下刀。

自从郑屠夫带了徒弟,师徒两个都是生猛有力的人,慢慢的四邻八乡的人卖猪也来找他们相帮。大家都说:“郑屠夫杀猪无数,身上杀气很重,一到猪跟前,猪就老实听话了,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还真别说,他们帮着卖猪,真就没有出过意外。以前卖猪,一般都是一个村子里几户人家伙同着一起将猪送去镇上卖。将猪四脚绑定了,抬起来扔到船舱里,但经常有猪会挣脱绳索,嗷嗷叫着跃过船舷,落到了水里。猪会游泳,在水里更不容易制住。不仅很难制住,有时人只能在船上眼睁睁看着猪游走。因为一个不好的说法是,这些猪是被猪婆龙引诱到水里去的。以前江河湖泊里到处都是猪婆龙,不仅吃猪,也会将船拱翻,以人为食,所以大家都很忌惮。水里不仅有猪婆龙,还有花里胡哨的大蛇。平时很少见到大蛇,一旦有猪羊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总有大蛇盘踞在这些动物的尸体上,瘆人得很。一旦猪跳到水里,大家只能看着几百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