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5/6页)

“‘西班牙。’

“‘怎么去?’

“‘坐车,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能把车开快吗?’

“‘行。’

“她退缩了一下。

“‘你疼吗?’她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我思忖。那是谁?在我看来,她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镇静剂有剩下的吗?’我问。“‘不是很多了。’

“‘我们再去搞一点。’

“‘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她说。

“我站在过道里。房门只打开一条缝。出现的脸,都带着一双双狐猴的眼睛。有的脸,只有一只眼睛,带着歪曲的嘴。拉赫曼穿着一条长长的灰色衬裤,如同蚱蜢一般跳上楼梯,把半瓶干邑白兰地塞在我手里。‘这对你迟早会有用,’他轻轻地说道,‘特优陈酿级的!’

“我当场就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你能不能再卖给我一瓶?’我问。‘这里!钱,我可多着咧。’

“我的第一个冲动本来想把格奥尔格的公文包扔掉,可是很快我就改变了主意。从这个皮包里,我找到了一大笔钱——而且更加有用的是,他的护照,以及海伦和我自己的护照。

“我用格奥尔格的衣服包住一块石头,抛进了海港里。随后,我打着手电筒仔细察看了一下格奥尔格的护照,就走到格雷戈里乌斯的家,将他唤醒了。他肯不肯替我改一下格奥尔格的护照,换上我的相片呢?起初他很惊恐,一口回绝了。他的营生是‘修正’流亡者的护照,在完成这个工作时,他觉得自己比上帝更正直,因为在他看来,整个乱七八糟的局面应当由上帝来负责——但是他以前从来不曾见到过一张盖世太保高级官员的护照。我告诉他,这不是一幅画,用不着签上他的名字,又说一切责任统统由我来承担,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跟这张护照有过任何的瓜葛。

“‘要是他们严刑拷打你呢?’

“我给他看我的手和脸。‘我在一小时后就要动身,’我说,‘作为一个流亡者,脸又给弄成这副样子,我是十公里都跑不出去的。可我又非得离开法国不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这是我的护照。把相片翻拍一下,拿来粘在盖世太保的护照上。该收多少费用?我有钱。’格雷戈里乌斯最后同意了。

“拉赫曼送来了第二瓶干邑白兰地。我付了钱,回到房里。海伦站在床边的桌子边。原来放着那些信件的抽屉,依然打开着。她砰的一声把它关上了,走到我面前。‘是格奥尔格干的吗?’她问。

“‘是一个委员会。’我说。

“‘罚他的灵魂入地狱!’她走到窗子那儿。那只猫逃走了。她打开了百叶窗。‘罚他的灵魂入地狱!’她又说了一遍,带着那种深沉激动的判罪心情,像是一个巫医诅咒他部族的敌人。‘罚他的灵魂今世来生入地狱……’

“我握住她那抓紧的拳头,把她从窗子那儿拉开。‘咱们该走啦。’

“我们走下楼梯。一双双眼睛从每一扇门里盯着我们。有一条灰色的胳膊打了个手势。‘施瓦茨!背包不要拿。警察正在注意这些个背包。我有一只人造革手提箱,又便宜又漂亮……’

“‘谢谢你。’我说。‘我不需要手提箱。我需要运气。’

“‘我们的手指会一直交叉着给你祝祷的。’

“海伦已经走在前面了。我可以听到一个在门口避雨的湿淋淋的妓女劝她不要出门,在这样的雨里你接不到什么生意。也好,我想,对我来说,街上不可能太冷落。‘那玩意儿打哪来的?’海伦看见了汽车,便问。‘偷来的,’我说,‘应该能带我们走一程路。上去吧。’

“天色仍然很黑。雨水顺着挡风玻璃流了下来。如果踏板上还留着一点血迹的话,这会儿也一定都给冲洗干净了。我在离格雷戈里乌斯的住处不远的地方停了车。‘站在那边底下,’我跟海伦说,指了指一家出售捕鱼用具商店门口那个悬挂的玻璃遮棚。

“‘我就不能待在汽车里吗?’

“‘不能。要是有人走过来,你就装作正在等候客人。我一会儿就回来。’

“格雷戈里乌斯已经改好了。他的惊恐变成了艺术家的自豪。‘唯一的困难就是那身制服,’他解释着,‘你相片上穿的是便服。因此我就把他的头给切掉了。’

“他先把格奥尔格的照片给撕下来,剪掉他的头和脖子,将那身制服贴在我的相片上,然后把这张剪辑的照片重新拍下来。

“‘纳粹党冲锋队大队长施瓦茨。’他骄傲地说。他已经将那张翻拍的照片弄干,而且粘了上去。‘钢印凸出得很清楚。如果他们验看得很仔细,我只好承认,你就完蛋了——即使是真的,你也一样会完蛋。这是你原来的护照——一点也没有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