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别傻了,没关系的。”我说道,“不管怎样,那正是我想要的。丰盛的点心,一个接着一个。我很清楚鲍里斯为什么喜欢像那样吃。”

“我小时候妈妈常这样做,为了我们那些特别的夜晚。不是生日或者圣诞节——这些节日我们和其他人家一样过——而是一些我们想让它特别的夜晚,就我们三个,妈妈常这样做。丰盛的点心,一样接着一样。但接着,我们搬了家,妈妈身体不好了,那之后我们就再也不常做了。希望准备得够。你们两个肯定都饿坏了。”接着,她突然补充道:“很抱歉。今晚我表现不够出众,对吗?”

我仿佛又看到她孤独无助地站在人群中间,便伸出胳膊,搂住了她。她将身体紧紧地靠着我作为回应。接下来一会儿,我们就那样走着,没有交谈,走过了一条条荒寂无人的小巷。有那么一刻,鲍里斯合着我们的步子走在身边,问道:

“今晚我可以坐在沙发上吃东西吗?”

索菲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嗯,可以。这顿饭可以,没问题。”

鲍里斯又和我们并排多走了几步,接着问:“我能躺在地板上吃吗?”

索菲笑了:“只有今天晚上行哦,鲍里斯。明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你就又得坐回餐桌边吃了。”

这似乎让鲍里斯很开心,他激动地向前跑了几步。

终于,我们停在了一扇门前,两边是理发店和面包店。这条街道很窄,又有许多车停靠在人行道上,显得更加拥挤了。索菲翻找钥匙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发现商店上面还有四层。有些窗户还亮着灯,能隐约听到电视的声音。

我跟着他们俩上了两段楼梯。索菲打开前门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他们或许觉得,我应该表现得对这公寓很熟悉,另一方面,他们也同样可能觉得,我应该表现得像个客人。我们走进去后,我决定仔细观察索菲的态度,以便从中得到暗示。结果,索菲一关上我们身后的门就宣布,她得去开烤箱,然后便消失在公寓深处。至于鲍里斯,他匆匆脱掉外套跑开了,嘴里还发着类似警笛的声音。

只剩我一个人站在了门厅里。我抓住机会,好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毫无疑问,索菲和鲍里斯都觉得我应该熟悉这里。我盯着面对自己半开的房门,印有花形图案的褪色的、污浊的黄色墙纸,衣架后顺着地面爬至天花板的裸露管道——可以肯定的是,我在这里站得越久,就越能感到关于这间门厅的点滴回忆渐渐浮出水面。

几分钟后,我走进了客厅。屋内有许多特征我未能认出——在废弃的壁炉两边,有两张椅面凹陷的陈旧扶手椅,它们无疑是新近添置之物——尽管如此,我的印象是,比起门厅,我对这间屋子的记忆更加清晰些:那张顶在墙边的椭圆形大餐桌,通向厨房的第二扇门,不成形的黑色沙发,陈旧的橘色地毯——这一切都无比清晰熟悉。悬在空中的吊灯(它只有一个灯泡,外面覆着一只印花棉布灯罩)在房间各处投下片片阴影,所以我无法确定,墙纸是不是到处都有潮乎乎的渍痕。鲍里斯正躺在房屋中间的地板上,我走近的时候,他翻了翻身,平躺着。

“我决定做一个实验,”他对着我和天花板宣布,“我打算像这样让脖子保持不动。”

我低头一看,发现他缩着脖子,下巴挤进了锁骨里。

“好吧。你打算像那样保持多久?”

“至少二十四个小时。”

“很好,鲍里斯。”

我从他的身边跨过,走进了厨房。厨房长而狭窄,又一次显得分外熟悉。污秽的墙壁,屋檐角附近满是蜘蛛网的痕迹,残破的洗衣设备,一切的一切在我的记忆中拉扯纠缠。索菲已经系了条围裙,正跪着把一些东西放进烤箱。我进来的时候,她抬起头,说了些关于食物的话,然后指向烤箱里,开心地笑着。我也笑了笑,又环顾了一眼厨房,转身走回客厅。

鲍里斯仍然躺在地板上,我进去的时候,他又立刻缩起脖子。我没有留心他,在沙发上坐下。旁边的地毯上放着份报纸,我拾了起来,以为可能是登着我照片的那份报纸。事实上,这是几天前的旧报纸,但我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细细品读一下。我在头版看到那个叫冯·温特斯坦的男人接受采访,介绍他保护老城区的计划。鲍里斯仍躺在地毯上,一言不发,不时发出一声机器人似的噪音。我不时地偷偷瞟他几眼,发现他始终缩着脖子,于是我决定,除非他停止这幼稚可笑的游戏,否则我就不和他说一句话。至于他是每次猜到我要看他时就缩着脖子,还是持久不动地保持着那种姿势,我不得而知,而且很快也就懒得管了。“就让他躺在那儿吧。”我这么想着,继续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