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妒忌王子死了以后(第2/3页)
富凯被命运所惑,在自己府邸的山墙上刻下了这样的拉丁文箴言:“什么我还没有得到?”(“Quo non ascendam?”),以此完成了自己走上灭亡的准备工作。
于是8月15日这天中午,国王路易十四偕同兄弟、妻子、亨利埃特公主以及英国女王一齐来到沃府。目击者说,当一向面不改色的国王举目看到富凯刻在山墙上的箴言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抖颤了一下,但过了一刹那,国王的面色便恢复了常态。国王举行了庆祝大典,开了五百人的早餐盛宴,接着是演戏、芭蕾舞、假面舞会和放烟火。我感兴趣的与其说是早宴和烟火,还不如说是这样的一个问题,即:莫里哀怎样在十五天内根据富凯的要求,写出、记熟、以至上演名为《讨厌鬼》的诗剧。然而事实是:8月17日这个剧本竟然上演了。
显然,这个时候莫里哀完全了解了法国国王,并且摸透了他的兴趣。国王很喜欢喜剧,但更爱好芭蕾舞剧。《讨厌鬼》这个戏本身就是集喜剧和芭蕾舞剧二者于一身的作品。老实讲,《讨厌鬼》并不是真正的戏剧,而是一系列互相分离的、没有内在联系的、对上层社会进行讽刺的典型形象罢了。
这里发生了一个问题:莫里哀怎么胆敢当着国王的面对他的臣僚加以讽刺描绘?
莫里哀自有十拿九准的、切合实际的主意。国王对法国上层贵族绝无好感,并且矢口否认自己是贵族首脑。照路易十四的意思,他的政权是神赐的,他瑰伟独立,无可估量地高居于世上所有的人之上。他身居九天云霄,依偎上帝;那个封君领主试图爬上不应该有的高位,他对此非常敏感关注。总之,宁可用剃刀抹了脖子,也不要像富凯似的写那样的箴言。我要再说一遍,路易十四还记得投石党运动时期的情况,他把上层贵族紧紧控制在自己的铁掌中,因此,在他面前嘲笑官臣是可以的。
于是,沃府花园里的舞台上的帷幕降下了。首先,出现在这位大臣的客人们面前的,是神色仓皇的莫里哀。他没有化装,穿着平常的衣服。他慌慌张张地向众人鞠了一躬,请求原谅他由于时间仓促,没有能够为至尊的君王准备好消遣的游艺。他这个巴黎最出色的舞台演说家,还没有说完道歉的话,舞台上悬崖石块就崩落了,在向下倾泻的流水中间(这是机械师维加兰尼的拿手好戏!),出现了河仙女神。谁也不会相信,这个迷人的神仙已经四十三岁了!根据普遍的反映,都说玛德莱娜在这个角色中的扮相美丽极了。她开口念开场白:
为了能见到世上最伟大的君王,
啊,凡人俗子呀,我从仙窟中飞向你们身边……
他刚刚念完最后一句开场白,乐队的双簧管便尖声鸣叫起来,芭蕾舞喜剧开始演出了。
演出之后,国王招手把莫里哀叫到跟前,指点着狩猎官苏埃库尔,微笑着向他悄悄说道:
“瞧这个原型,您还没有复制出来呢……”
莫里哀抓着头,笑了笑,小声说:
“陛下明察秋毫……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典型呢?!”
他一夜之间,就在这出喜剧中增添了新的场面,剧中描写了一个狂热的猎鹿人朵朗托,醉心于当时著名马贩子加沃的马匹,和杰出的猎骑兵的骁勇功绩。所有在场的人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认出了朵朗托就是那可怜的宫廷狩猎官。
这个事件给予了莫里哀向国王上书的契机,他在信中说了许多奉承话。他说,首先,他个人莫里哀属于讨厌鬼之流;第二,这出喜剧之所以成功,只能感谢国王,因为只有国王称赞它,大家才一致捧它;第三,他奉陛下之命在戏中增添的那个猎人的场面,无疑,是最好的一场戏。我莫里哀写这场戏怀着如此欢快的心情,这是过去写的任何一出戏、任何一个场景没有过的事。
在剧作家完善自己这个剧本的同时,沃府公园里开始演出了另一出戏,但不是喜剧,而是悲剧。
有一次,国王走在花园的小路上,伴随他的侍从从沙地上拾起一封失落的信。国王对这封信发生了兴趣,随从把信呈给国王。天哪,这是富凯写给一位名叫拉瓦利埃尔小姐的情书。可以担保,要是富凯此时望一望路易十四的眼睛,他会立刻丢掉客人,抓起装满金元的钱袋和手枪,从法兰西逃之夭夭。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腼腆的贵族小姐拉瓦利埃尔原来是人所共知的国王的情妇。
路易十四年轻时就有与众不同的极大的自制力,因此尼古拉·富凯整个八月份得以平安度过。国王驾临枫丹白露,随后于九月初到了南特,在那里举行了皇室会议。散会之后,疲惫的富凯出来走到街上时,有人在他胳膊肘上撞了一下。这位大臣身子抖了一下,回头望望。他面前站着火枪兵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