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4页)
危机暂时过去了,芬妮的懊丧感觉也平静了;但不久以后茶端进屋里时,托马斯爵士站了起来,说他再也待不住了,他得去看看他自己的屋子,于是不安的情绪又恢复了。大家还没来得及讲任何话,让他对必然会在那儿看到的变化有个准备,他已经走了。随着他的离开,屋里变得一片惊慌。首先开口的是埃德蒙。
“必须采取措施了,”他说。
“现在应该想想我们的客人了,”玛利亚说,仍然觉得她的手按在亨利·克劳福德的胸前,其余一切都不在她心上。“芬妮,你把克劳福德小姐丢在哪儿啦?”
芬妮说他们已经走了,并转达了他们的口信。
“那么只剩下可怜的耶茨一个人了,”汤姆喊道。“我得去把他带来,事情一旦露馅儿的时候,他是个不坏的帮手。”
他向剧场走去,正好在他父亲和他的朋友第一次遇见时到达那里。托马斯爵士发现他屋里还点着蜡烛,相当吃惊,顿时把目光投向周围,看到了最近还有人待在这儿的其他迹象,以及家具一片混乱的情景。特别引起他注意的是书柜已从弹子房门口移开,但他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切感到惊异,又听到了弹子房中传出的声音——有人正在那儿用响亮的嗓音讲话,他不熟悉这声音,只觉得它很响,跟呐喊似的。于是他向门口走去,幸好屋子已经打通,他拉开门,便发现自己已到了舞台上,面对着一个大喊大叫的年轻人,还差点给他撞倒。这时耶茨才看清托马斯爵士,不禁大吃一惊,作出了他也许在整个排练过程中最好的惊恐表情。汤姆刚从另一头走进屋子,他从没觉得保持镇静有这么困难。他父亲的庄重和惊愕神色,他第一次出现在舞台上的情景,以及热情洋溢的怀尔顿海姆男爵逐渐转化为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耶茨先生,一边鞠躬,一边向托马斯·伯特伦爵士道歉,真是一幅绝妙的图画,一场他怎么也不愿错过欣赏机会的好戏。这是最后一幕,很可能也是那个舞台上搬演的最后一场戏;但是他相信,这是最好的表演。家庭演出便将在这辉煌的成就中宣告结束。
然而时间不多,不能沉浸在欢乐的想象中。他必须走上前去,给他们介绍,尽管十分棘手,他还是尽力而为。托马斯爵士向耶茨先生表示了欢迎,态度和蔼可亲,符合他的身份,但实际上根本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他,正如不喜欢他刚才那出开场戏一样。耶茨先生的家庭和亲族,是他相当熟悉的,以致在介绍时他被称为“特殊的朋友”,他儿子的无数特殊朋友中的又一个,这些人都是非常不受欢迎的;多亏他重新回到家中的一切幸福感,它所提供的一切克制力,才使托马斯爵士得以勉强忍耐,没有为他在自己家中碰到的狼狈场面,他在莫名其妙的戏剧活动中出的洋相,他在这种不愉快的场合下不得不与一个他毫无好感的年轻人握手言欢的尴尬处境下大发雷霆,可是这个年轻人还若无其事,在开头的五分钟中旁若无人,滔滔不绝,仿佛他才是这个家庭中的真正主人。
汤姆了解他父亲的思想,衷心希望他能始终保持平静,不让它们全部表现出来;他不再像刚才那么无所谓,终于逐渐明白,他的父亲生气是有一定道理的,他老是把眼睛盯着天花板和灰泥墙壁,也有一定的理由;在他询问台球桌的命运时,他的神色已缓和多了,似乎只是出于一般的好奇心。这种双方都不满的场面,几分钟就够了;托马斯爵士已尽了最大努力,对耶茨先生的恭请指教,对他们的娱乐安排,讲了几句普通的客气话,然后三位先生便一起回到了客厅中;托马斯爵士的脸色显得更凝重了,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我刚从你们的剧场来,”他坐下后,从容不迫地说。“我是无意之间走进那里的。它就在我自己的屋子旁边——但是它一切都变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你们的演戏会达到这么郑重的程度。不过这似乎是一件精细的工作,我靠烛光也看得出来,大概这是我的朋友克里斯托弗·杰克逊的功劳。”接着他便想改变话题,一边安静地啜咖啡,一边谈些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但是耶茨先生不能领会托马斯爵士的意思,又不够谦虚、随和或谨慎,在他要转而谈论其他不致引起争端的话题时,他却不让他随意闲聊,偏要提出剧场的事,用与它有关的问题和看法来折磨他,最后还把他在艾克尔福德那次扫兴的经历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托马斯爵士彬彬有礼地听完了故事,但发现这些话与他的礼节观念大多背道而驰,这更加深了他对耶茨先生的思维方式的反感;在他讲完后,他丝毫没有表示同情,只是稍微点了点头,说明他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