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纳西 Tennessee(第9/11页)
科拉往后一靠,“继续圆谎。”
“意思是拿你那一份,你的财产,不管你认为那是什么。人人都在拿自己分得的地方,那你也可以去拿。无论是红鬼还是非洲货,他们放弃了自己,交出了自己,所以我们能够拥有我们合法拥有的。法国人收回了领土要求。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溜之大吉。”
“我父亲喜欢他那个印第安人谈论大神明。”里奇韦说,“这么多年过去以后,我更喜欢咱美国的神明了,是他把我们从旧大陆召唤到新大陆,让我们征服,建造,推行文明。毁灭需要毁灭的。教化少数种族。教化不了,就镇压。镇压不了,就根除。我们的命运是本着天意来的——天降大任于美国。”
“我得去趟茅房。”科拉说。
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了。他做了个手势,让她走在前头。通往后巷的台阶上有一摊呕吐物,滑溜溜的,他抓住她一只胳膊肘,帮她扶扶稳。她关上茅房的门,把他挡在外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要算一大顶级乐事了。
里奇韦并不气馁,继续发表讲话。“拿你妈来说吧。”猎奴者说道,“梅布尔。误入歧途的白人和有色人策划了罪恶的阴谋,把她从主人家里偷走。我眼睛眨都不敢眨,把波士顿和纽约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有色人营居地。锡拉丘兹,北安普顿。她北上加拿大去了,现在正笑话兰德尔家的,笑话我呢。我把这事当成了私仇。所以我才给你买这条裙子。好让我看看她被裹起来当成送给她主人的礼物时,是个什么样子。”
他恨她母亲,一点儿也不亚于她对母亲的恨。这种恨,再加上两个人脑袋上都长着眼睛这一事实,意味着他们有两件事是共通的了。
里奇韦稍作停顿——有个醉汉想上厕所。他把人家轰走了。“你潜逃了十个月。”他说,“十足的侮辱。你和你妈一路货色,就该把你们统统灭绝。跟我一个星期了,上着镣子,还和我顶嘴,没完没了你,我在送你回家呀,你腥风血雨的家。废奴分子的游说团最喜欢显摆你这样的了,给白人演讲,那些白人,对世界怎样运转一无所知。”
猎奴者错了。如果到了北方,她一定会消失,过一种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生活。像她母亲一样。好歹有这一点,是她从那女人身上继承来的。
“我们都尽自己的本分。”里奇韦说,“奴隶和猎奴者。主人和有色人工头。涌入港口的新来者,政治家,警长,报馆记者,还有抚养强壮儿子的母亲们。像你和你妈这样的,要算你们种族里的人尖儿。你们部落里的弱者已经被淘汰了,他们死在了运奴船上,死于我们欧洲人带去的传染病,死在了农田,给我们种棉花和靛蓝来着。你必须强壮,才能在劳动中生存,才能让我们更伟大。我们把猪养得肥肥的,不是因为猪让我们高兴,而是因为我们需要猪才能生存。但我们不能让你们太聪明。我们不能让你们把我们超过。”
她解完手,从一摞报纸当中挑出一张追逃公告,揩了屁股。然后她等着。磨蹭一点儿是一点儿,虽然少得可怜,可这是她的时间。
“你还是小黑崽子时,就听过了我的名字。”他说,“这名字代表了惩罚,对逃奴迈出的每一步和每个逃跑的念头紧追不舍。我每带回家一个奴隶,都能让额外二十个奴隶放弃满月时的计划。我是秩序的化身。那消失的奴隶也是化身。希望的化身。抵消了我的业绩,传到下一座种植园,就会让奴隶动心思,人家跑得,它也跑得。如果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们就得承认美国的天命出现了裂缝。那我可不答应。”
隔壁的音乐现在慢下来了。成双成对的人儿走到一处,相挨相拥,摇摆,扭动。和另一个人轻歌曼舞,那才是真正的交谈,而不是说这些个废话。她知道这一点,虽然她从未像那样和别人跳过舞,西泽请她跳过,她没答应。只有西泽曾向她伸出手,对她说:过来一点儿。也许猎奴者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科拉想,他摆出的一切理由都是真的,含的儿子受了诅咒,奴隶主不过是在履行上帝的意志。也许他只是和茅房的破门说说话,等着里面的人擦净屁股。
科拉和里奇韦走回马车,只见霍默两只小手捏着缰绳,拇指一下下在上面搓弄,博斯曼喝着瓶子里的烧酒。“城里害病了。”博斯曼说,“我能闻出来。”这年轻人走在前头,上了出城的路。他说出了让他扫兴的事。刮脸和洗澡都挺好;脸面焕然一新,让他看上去简直天真无邪。可他在妓院不能人事。“鸨母哗哗流汗,像头母猪,我知道她们害了热病,她,还有她那些婊子。”走多远再扎营,里奇韦让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