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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时候住在阿拉斯加,常遇到只因为他是个kass'aq(白人)就讨厌他的尤皮克族爱斯基摩人。不管他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不管他从未骗走他们的土地、工作失职或做其他令他们不满的事。他们只是看到丹尼尔是个白人,联想这个他们痛恨的种族,他便成了磁铁,吸引他们的愤怒。他现在想象着,身为一个性侵检查室里唯一的男性会是什么样子。

“拜托,爸爸。”

翠克西的眼神透着恐惧,她知道即使现在有贾尼丝陪着她,她也会孤单,贾尼丝毕竟是陌生人,她不要再冒这个险。丹尼尔做了个深呼吸,走在翠克西和贾尼丝之间,朝走廊去了。进入诊疗室,他扶翠克西爬上一张轮床。医师立刻就进来了,她是个娇小的女人,穿着刷手衣和白袍子。“你好,翠克西。”她说。她有点惊讶看到丹尼尔,一个父亲,而不是母亲,但她没说什么。她直接走向翠克西,捏捏她的手。“你已经非常勇敢。我对你要求的只是继续保持。”

她递了一张表格给丹尼尔,请他签名,解释说因为翠克西未成年,家长或监护人必须授权医师采集信息。她量翠克西的血压和脉搏,在病历板上做记录。然后开始问翠克西一连串问题。

地址?

你几岁?

性侵是哪一天发生?大约几点?

加害者的性别?加害者的人数?

丹尼尔感觉衣领下冒出一层汗。

被性侵后你有没有冲洗、洗澡、排尿或排便?

被性侵后你有没有呕吐、进食或进水、换衣服或刷牙?

他看着翠克西对这些问题都摇了摇头。她每次回应前,都先瞥丹尼尔一眼,仿佛他的眼睛里有答案。

你在过去五天内是否曾有双方情愿的性交?

翠克西僵住,这次她的目光避开了他的审视。她咕哝了一句。“对不起,”医师说,“我没听到。”

“这是第一次。”翠克西重复道。

丹尼尔感觉诊疗室膨胀、膨胀,然后爆炸了。他依稀知道他自己退了出去,看着翠克西的脸渐渐模糊,她白皙的椭圆的脸边上还在流血。他试了两次才转开门把。

他一拳打在外面的砖墙上。他流着泪一次又一次地猛捶墙上的水泥,直到一位护士领他走开,清洗从指节流出来的血,再用绷带把他受伤的手掌包扎起来。他任护士摆布,突然明白翠克西不是唯一受伤的人。

翠克西不在诊疗室。她的身体可能在,可她的灵魂飘着,盘旋在天花板上的左上角,看着医生和一个女人,在帮助一个可怜、伤心、崩溃的女孩。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眼前的病人只是个躯壳,像一个被蜗牛遗弃的壳,那个壳已经不适合她了。本以为上过医学院的人,能够用听诊器听出病人的身体里是空的。翠克西看着自己僵硬笨拙地站到一片白色的纸上面。她听到罗斯医生要求她把衣服脱下来,对她解释,衣服上可能有警方用得上的证据。她听见自己说:“我可以拿回来吗?”

“恐怕不能。”医生回答。

“你爸爸会回家帮你拿替换的衣服。”贾尼丝补充说。

翠克西低头看着妈妈的透明上衣。她会杀了我,翠克西想,然后她差点笑了出来。妈妈得知出了什么事时,还真的会注意到这件古怪的上衣吗?翠克西缓慢地、机械地把衣服脱下来。她突然想到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怎么回事?”罗斯医生问,她轻柔地碰了碰固定绷带的金属别针。

翠克西慌了。医生如果知道她割自己的手腕会怎么说?她会被丢进精神病院吗?

“翠克西,”罗斯医生说,“是瘀伤吗?”

她低头看她的脚:“算割伤。”

医生开始拆她左手腕的绷带,翠克西没有反抗。她想象在精神病院里会是什么样子。在那件事情发生后,与真实世界隔离,用很多药,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罗斯医生戴着手套轻抚过伤口,伤口新得翠克西可以看到皮肤还皱在一起:“他用刀了?”

翠克西眨了眨眼睛。她的灵魂还没回来,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医生在暗示什么,她又花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也是个不错的解释。

“不……不是的。”翠克西说,“我想是我在反抗的时候,他抓伤了我。”

罗斯医生在夹板上写下几个字,翠克西继续脱衣服。她脱下牛仔裤,穿着胸罩和内裤在发抖。“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穿着这套内衣吗?”医生问。

翠克西摇头。她事后发现自己在流血,才穿上内裤,垫上厚卫生巾的。“我那时没穿内裤。”翠克西呢喃。她立即发现她听起来多么像个淫荡的女人。她看着地上透明的上衣。这会是起因吗?

“低腰牛仔裤。”贾尼丝同情地说。翠克西点头,感激不用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