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2/10页)

焚火被践踏。连光脚板的人们也已经感觉不到炙烫了。火包同着矮竹,把古杉的树梢照得通红,火星子扬起红色的烟雾。燃烧着的竹叶。呈现一片黄色,犹如迎面接受落日的余辉。抖动的炸裂的细细火柱,活像桅杆夫幅度地左摇右摆了一阵子,突然倾倒在拥挤的群众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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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头发着火的大声狂笑的女人。此后就没有确切的记忆了。好歹她已经逃脱出来,站在前殿的石阶前了。她浮想起映现在她眼里的夜空充满着火星子的一刹那。但她并不觉得害怕。只见年轻人又争先恐后地向另一处牌坊奔去。群众似乎忘却了刚才的恐怖,又成群结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悦子为什么独自在这儿呢?她惊奇地凝望着前院地面上不断飞舞的火焰和人影的交织。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悦子的肩膀。这是像粘住了似的谦辅的手掌。

“你在这儿呀!悦子,叫我们好担心啊。”

悦子不言语,毫无感情地抬头望了望他。他却气喘吁吁地接着说:“告诉你不得了啦。请来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请来一下嘛!”

谦辅拽着她的手,大步登上了台阶。刚才弥吉和美代所在的地方围成了人墙。谦辅拨开人流,把悦子领了进去。

美代仰躺在并排两张的长条凳上。千惠了站在一旁,猫腰准备给她松腰带。弥吉闲得无聊,叉开双腿站着阻挡围观者。美代的和服穿得很不服帖,露出了松弛的胸脯,她微微张开嘴巴,昏厥过去了。她的手像扭着耷拉下来,指尖够着石阶地上。

“怎么啦?”

“她突然晕倒了。大概是脑贫血,要不就是癫痫吧。”

“得请医生来啊。”

“刚才田中已经联系过了。据说要把担架抬来昵。”

“要不要通知三郎来?”

“不,不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谦辅不忍直视这脸色刷白了的女人的面孔。他把视线移开了。

他是个连小虫了也不敢杀生的男人。

这时候,担架抬来了。由田中和青年两的青年两人把她抬了起来。下台阶是危险的。谦辅打着手电把路照亮,大家一个个地从曲折的小路迂回而下。手电的光偶尔照在美代紧闭双眼的脸上,看上去像一具能乐的面具。成群结队跟来的孩子们看见这番情景,半开玩笑半起哄地发出了惊叫。

弥吉跟在担架后面,不停地在嘟哝着。他嘟哝什么,不言自明。

“…真丢脸。给人提供了制造流言蜚语的材料。真是意外的、当众出丑的病人。居然赶在祭祀高xdx潮时…”

幸亏医院坐落在一个角落上,不用穿过摊贩街就可以到达。担架穿过一处牌坊,走进了一条黑魑魃的街衢。病人与陪同都进了医院。医院门前的围观者也不离散。因为祭祀仪式重重复复,没完没了。他们都看腻了。毋宁说,他们更想了解这里发生的事情的结果。

这些人一边踢着石子儿,传播小道消息,一边愉快地等待着。这样的事件,是预料之中的祭祀副产品之一。多亏有了这事件,此后十天他们不至于无闲聊的话题,这是一种最好的余兴。

医院也换届了,由年轻的医学士来担任院长。这个架着金丝眼镜的浮薄才子,嘲笑亡父和所有亲戚的乡巴佬习气,惟有杉本一家的别墅人种的气质,成了他的眼中钉,尽管在马路上相遇也和蔼可亲地打打招呼,可心中却闪烁着猜疑。要说是什么猜疑心,那就是生怕人家识破自己虚有其表的城里人架子的猜疑心。

病人被送进了诊疗室。弼吉、悦子和谦辅夫妇被领进了面对庭院的客厅,让他们在这儿等候着。网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弥吉时而突然耸动几下那对活像文乐。的白太夫面具上的扫帚似的眉毛,仿佛眉毛上落满了苍蝇似的;时而又大口吸人空气,通过臼齿的空洞,发出了特大的声音。他后悔自己无奈,有点惊慌失措了。要是不去叫田中,事态肯定不会闹大。也不会将担架抬来。其实只要在场发现的人料理料理就可以了。记得有一回,他一走进农业工会办公室,正在谈笑风生的职员戛然缄口不言了。其中一人就是大臣理应来访的那天,早早就来到杉本家的职员…光那件事就被当作笑柄了。这次事件则更糟糕……一定会成为更具恶意臆测的材料,这种危险性是很大的……

悦子低头望着自己并排放在膝上的手的指甲。一个指甲上还牢牢粘住早已风干了的暗棕色的血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指甲举到自己的唇边。

身穿大白褂的院长站着把隔扇门拉开,对杉本一家显露出多少带点庄重的豪爽,若无其事地说:“请放心。病人已经苏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