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第21/44页)

午后,我们继续干活,这次要补平房间里面的洞,由于这里堆满了杂物,技术上更加困难。叔叔根本不让“南方”晒到太阳,也不把它停放在客厅。他宁可多花些时间将“南方”放在房间中央,在上面罩上床单与帆布,仿佛在装扮一只大型宠物。我想将房间里面的其他杂物搬出去。

“你要将这些东西放在哪儿?”他问。

“外面啊。”我说。

“不行……你脑壳坏掉啦,孩子?你要让我的家当暴露在外头?”

“那客厅呢?”我说,弯身拿张旧报纸盖好角落里的汤锅。

“如果有人来就让他们等一会儿,你见到我找任何人来帮忙了吗?别乱动其他东西。”他说完,将靠墙的研钵移开,使他能够摆张椅子干活。

我俩埋首干活,加快动作。等到我们换到客厅时,他不再像起初那般吹着口哨或是哼唱歌曲。他并未在客厅留下任何通风口。他安静地干活,仿佛有那么一刻,你会觉得他把这当成了苦差事——他不再费心地仔细涂抹,即使水泥的粉尘落在新的家具物品上,他也不在乎。我想抹去墙上的补土,却招来他一顿白眼。

“叔叔,你没在客厅留下任何通风口?”我将补土递给他时问道。

“那又如何?”他说。

“客厅需要空气流通啊!”

“你以前会在客厅睡觉吗?”

“没有。”

“妹妹呢?”

“没有。”

“那么你愿意在‘南方’遭窃后,再流泪悔恨吗?专心干活,别再打断我!”

我们将客厅的四面墙补好后,房间变得越来越暗,因为叔叔连窗户都不肯开,我只能见到他的剪影。就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来看,我们一样东西也没有撤出房间,所以客厅不仅漆黑而且拥挤。室外,是阳光普照的午后;室内,则如同夜晚。我想点煤油灯,但叔叔警告我,如果“南方”起火燃烧,我们将失去所有家当。我俩开始汗流浃背,伊娃则不愿进屋里来,她嫌室内温度过高。由于室内空气并不流通,铺过水泥的浓重气味弥漫了整个客厅。

“我不需要这个!”葛皮叔叔突然间发出诅咒,拍打着墙面,“这个小洞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问。

“你?我干吗跟你说话?我难道不能自言自语吗?你干吗什么都回答?”

在生活有了全新改变后,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受挫。看见他神经紧绷,不停叹气,我在一旁噤声不语。他仿佛是因为过度担心屋内财物的安危而被迫封住墙壁,却又感到万分沮丧。过了一会儿,他气恼地匆匆结束最后的工作,决定封住所有洞口,黑暗完全吞噬了整间客厅。

我祈祷他的怒火与我们兄妹前往加蓬的事无关。由于他不愿打开房里的窗户,我无法彻底打扫,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掸去物品表面的灰尘,而“南方”是唯一擦得光鲜亮丽的东西。

那天傍晚,叔叔骑着车要去见大个子时,依旧不改自言自语的毛病。回家之后更一反常态,带回三个银色挂锁和一个黑色弹簧锁。他暂时将“南方”停放在屋外,要我提着煤油灯进里面的房间替他照明。他带着铁锤和钉子,将所有的窗户和后门都上了锁,从屋内封死两扇窗和门。他那串护身符上又多了几把钥匙,然后他留出多余的几把。“我配了三把钥匙,给大个子一把。”他嘴里嘟囔着说,然后扫视屋内,寻找藏匿钥匙的地方。

“他要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吗?”伊娃问道。

“并非如此,”他说,“我跟他没那么要好。”

“他也算是我们的朋友啊!”伊娃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每天都跟他在一起玩。”

叔叔找不到合适的藏匿地点,于是将钥匙带往客厅,放在一件橄榄绿灯芯绒外套的胸前口袋里。这件衣服他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

那天晚上,我们好像待在烤箱里,即使脱光了全身的衣服,依旧热得没法入睡。

一旦将门窗上锁,热气就会吞噬整间屋子,就连墙壁也变得发烫。原本睡在我和墙壁之间的伊娃开始哭闹不休,叔叔让我跟她交换位置。我们汗如雨下,像是有人尿了床。纵使听得见海面传来的风声掀动着香蕉与芭蕉叶,也感觉不到凉意,就好像一个人站在河边却渴死的惨况。室内炙热难耐,三人翻来覆去。于是我们改睡在水泥地面上,只是地板仍旧像摩擦过的砂纸一样热,地面的尘土附着在我们湿热的皮肤上,根本称不上凉快。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我终于进入了梦乡,但没过多久,前一天晚上蛰伏在屋里的蚊子便开始活动,我们接连被蚊子叮醒,忍不住伸手拍打。葛皮叔叔不断地叫骂,诅咒这些看不见的暗夜宵小,并逼迫我们回床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