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第5/15页)

“因此,看起来,呃,我们有必要回溯到过去——我们完成之后——呃,就可以借着不久之前才消逝的曙光,追踪新情报的线索,呃,好好加以审视。”他转向波,卜拉梅尔,满是皱纹但纯真无辜的脸绽开歉意的笑容。

“反正你想要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波,为什么你不直说,看我们能不能配合你呢?”

“我亲爱的伙伴,随你高兴,只要你觉得舒服就好。”卜拉梅尔殷勤地说,他此生对每个人都这样说。所以华斯勒又埋头回到他的简报数据,起初把他桌前的文件夹放在中央,接着又摆在右侧,有如放在机翼翼尖上般小心。格兰特·雷德勒三世感觉自己内侧的皮肤因过敏而发痒,努力想降低脉搏速度和血液热度,并信任这场会议里的高层人士。在某个地方,他对自己辩称,总有个了不起、既万分隐秘又无所不知的情报组织。

惟一的问题是,只在天堂才有。

英国人派出了他们通常极难应付、太过能言善辩的团队。霍伯斯鲍恩,安全组织的第二号人物,内阁办公室的蒙特乔伊,外交部的道尔尼,全都姿态各异地懒洋洋坐着,露出或怀疑、或摆明了轻蔑的神情。只有配置改变了,雷德勒注意到,一直以来布拉德福都象征性地坐在卜拉梅尔身边,今天那个位子给了卜拉梅尔的打手奈吉尔,布拉德福高升到主桌,像只老灰鸟怒目圆睁扑向猎物般主持会议。桌子另一侧的美国人只有四个。

在我们的特殊关系里,这是典型的一例,英国人数硬是比美国多,雷德勒想。在实战上,中情局的火力远胜过这些混蛋,约是90比l。而在这里,我们却是受迫害的少数。雷德勒右边的哈瑞·华斯勒,才刚清清喉咙,终于开始努力推动他坚持称之为,呃,发展中形势的复杂计划。雷德勒的左边是迈克·卡佛,伦敦情报站主任,一个被宠坏的波土顿百万富翁,公认聪明出色,但雷德勒却看不出有任何足资佐证之处。在他下方是卓越出众的阿塔利,情报部门快抓狂的数学家,好像一路被抓着头发从兰利飞来。在他们之间,我,格兰特·雷德勒三世,不讨人喜欢,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这个来自印第安那州南湾野心勃勃的法律小子,为求升迁不眠不休的努力,把每一个人再次拖到这里,证明早在六个月前就已证明的事,也就是,计算机没捏造情报,没以怨报德,没蓄意毁谤英国情报组织地位崇高的人士。计算机不考虑魅力、种族或传统,只陈述有失体面的事实,而且告诉了不遗余力让自己变得更讨人厌的格兰特·雷德勒三世。

雷德勒颓丧地听着华斯勒笨拙的说明,觉得他自己,而不是华斯勒,才是异类。这位是伟大的哈瑞·E.华斯勒,在兰利是高坐上帝右手边的人物。是《时代》杂志推崇的美国传奇冒险家。不仅参与策划猪猡湾事件(Bay of Pigs,1961年美国中情局为推翻卡斯特罗政权,秘密招募古巴流亡人士加以训练,组成古巴反抗军,于古巴南部猪猡湾登陆作战,但以失败告终),也在越战中主导多项顶尖的情报工作。他让中美洲濒于破产的经济更超乎预期的摇摇欲坠,也与黑手党最出色也最聪明的首脑秘密同谋。而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讲话都讲不清楚的人,头脑也清楚不到哪里去。我在想,自我表达等同于逻辑,如果以此标准来看,哈瑞.E.华斯勒颈部以上的部分都不存在了,尽管我宝贵的未来还掌握在他手中。

让雷德勒松一口气的是,华斯勒的声音突然重拾信心。那是因为他在读雷德勒的简报数据。

“1981年3月,在一份评估甚具可信度的投诚者报告中……”化名邓伯,雷德勒自动想起,他自己也变成了一部计算机:由资源处安置在巴黎,和一名妓女住在一起。一年之后,变节的却是那名妓女。

“1981年3月,信息情报报告指出……”

雷德勒瞄了阿塔利一眼,希望捕捉他的目光,但阿塔利忙着听他自己的信号。

“1982年3月,波兰情报组织内部的消息来源联络访问莫斯科时得到警告……”化名马斯塔法,雷德勒不寒而栗地回想,在波兰安全单位的审讯中因过度热心协助而死。伟大的华斯勒笨手笨脚几乎跌倒地抛出这个早上最有力的一句话,努力不读错。

“这些迹象的要旨,各位‘闲’生,完全一致。”他宣布,“也就是说,匿名的西方情报组织在巴尔干地区的所有作业,都在布拉格的捷克情报部门掌控中,情报的泄露就在华盛顿的英美情报同盟眼前不断发生。”

但没有人轻举妄动。卡鲁瑟上校(Colonel Carruthers,科幻电影主角,为探索火星的太空船船长)没取下他的单眼镜大叫:“老天在上,这个邪恶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