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6/6页)
“你不了解。你父母不再干扰你了,这是你的造化。”
“嗯,是这样,与疯疯癫癫的舅妈住一起,这是我的运气。”
“家庭各不相同,你不理解。”
“见鬼,我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知道你为什么把那东西随随便便地留在那里,是不是?你连二加二也不会吗?”
“尼尔,看你讲些什么啊!是你自己不懂。不就是你一开始就数落我?还记得吗?你为什么不去做个眼睛整形手术?为什么不去做这种或那种其他的整形手术呢?好像我做整形手术就成了我的罪状一样。你一直表现得好像我每时每刻要从你身边逃掉。现在你老毛病又来了,又说我是故意把那东西放上的。”
“那时我爱你,布兰达,所以我一直为此担心。”
“那时我爱你,所以我首先去弄来了那鬼东西。”
我们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中的过去时态,于是我们冷静下来,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我拿起包,穿上衣服。我想我走出房间时,布兰达一定也在哭泣。 我并不立即叫出租汽车,而是安步当车,来到我未曾见过的哈佛大学校园。我从其中的一个校门进去,黑沉沉的天穹下一片深秋的黄叶,我沿着小道向前走去。我只想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行走,这倒不是想思考什么问题,而恰恰相反,想有一个万念俱空的时刻。我穿过院子,登上小山,便到了莱蒙图书馆前。布兰达以前曾告诉我,里面的休息室中装有帕丁金牌洗脸池。路灯的亮光把我的身影映在大楼的玻璃窗上。楼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个学生,也没有图书馆人员。突然我想放下箱子,拾一块石头砸破玻璃,当然我没有这么干。我仅仅看了一下窗玻璃上由光线映出的我自己。我想,我就是这样一块料,就是这在我面前的四肢和脸庞。看着,看着,然而我的外部形态表达不出我的内心世界。我多想用比光线和声音还快的速度跑到窗户的反面,去捕捉影像后面的以及从自己眼里所看到的一切。是什么把我内心深处的追求和执著变为爱情然后和盘托出?又是什么使胜利归于失败,又把失败——谁知道——转为胜利呢?我相信我曾经爱过的布兰达,虽然站在这儿,我知道,现在我已不能再爱她了。我知道,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像爱布兰达那样去钟爱别的姑娘。对任何其他人我能激起那样强烈的感情吗?我对她产生爱情的同时也能引起那样炽烈的欲望吗?如果她与布兰达稍有不同……那么我是否会爱上她呢?我凝视着正在暗下去的玻璃窗,凝视着我自己的影像,接着我的目光透过窗子,越过阴凉的地板,落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书上。
我并没有待多久。就在犹太新年的第一天,太阳冉冉升起之时,我搭上去纽瓦克的列车,提前回到了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