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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社会。

我知道自己可以和怎样的女孩儿睡,也知道能够和谁睡、不能够和谁睡,包括不应该和谁睡。年纪一大,这种事情自然了然于心,而且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这是非常顺理成章而又开心惬意之事。谁都不受伤害,我也心安理得,没有心绞痛般的震颤。

和我关系最深的,仍是电话局那个女孩儿。同她是在年末一个晚会上相识的。双方都喝得大醉,谈笑之间,意气相投,便到我住处睡了。她头脑聪明,双腿十分诱人。两人乘那辆“雄狮”,出去到处兜风。兴之所至,她就打来电话,问能否过来困觉。关系发展到这般地步的,只她一个人。至于不能发展到什么地步,我知道,她也清楚。我们两人共同悄悄地拥有人生中某种类似过渡性的时间。它给我也带来一种久违了的静谧安然的朝朝暮暮。我们充满温情地相互拥抱,卿卿我我。我为她切菜做饭,双方交换生日礼物。一同去爵士俱乐部,喝鸡尾酒。而且从未有过口角,相互心领神会,知道对方的欲求。然而这关系还是戛然辄止,如同胶卷突然中断似的,一日之间便一切成为过去。

她的离去,给我带来意外大的失落感,很长时间里,心里一片空白。我哪里也没有去。别人纷纷告离,惟独我永无休止地滞留在延长了的过渡期里。现实又不现实的人生。

不过这并非是使我感到空虚怅惘的最主要原因。

最大的问题是我没有由衷地倾心于她。我是喜欢她,喜欢和她在一起。每次在一起我都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刻,心里充满柔情。但最终我并未倾心于她。在她离开二四天后,我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是的,归根结底,她在我身旁,而我却在月球上。尽管我的侧腹感受着她乳房的爱抚,而我真心倾心的却是另外之物。

我花了4年时间才好歹恢复了自身存在的平衡性。对到手的工作,我一个个完成得干净利落,别人对我也报之以信赖。虽然为数不多,但还是有几人对我怀有类似好意的情感。然而不用说,仅仅这样并不够,绝对不够。一句话,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无非又回到了出发之地,如此而已。

就是说,我34岁时又重新返回始发站,那么,以后该怎么办呢?首先应该做什么呢?

这用不着考虑,应该做什么,一开始就很清楚,其结论很早以前就如一块固体阴云,劈头盖脑地悬浮在我的头顶。问题不过是我下不了决心将其付诸实施,而日复一日地拖延下去。去海豚宾馆,那里即是始发站。

我必须在那里见到她,见到那个将我引入海豚宾馆的当高级妓女的女孩儿。因为喜喜现在正在寻求我(读者需要她有个名字,哪怕出于权宜之计。她的名字叫喜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详情下面再说,眼下先给她这样一个名字。她是喜喜。至少在某个奇妙而狭小的天地里被这样称呼过),而且她掌握着开启始发站之门的钥匙。我必须再次把她叫回这个房间,叫回这一旦走出便不至于返回的房间。有没有可能我不知道,但反正得试一试,别无选择。新的循环将由此开始。

我打点行装,十万火急地把期限逼近的约稿——处理完毕,随后把预约表上的下个月工作全部推掉。我打电话给他们,说家里有事,不得不离开东京一个月。有几个编辑喃喃抱怨了几句,但一来我这样做是第一次,二来日程还早得很,他们完全来得及寻找补救办法,于是他们都答应下来。我告诉他们,一个月后准时回来效力。接着,乘机向北海道飞去。这是1983年3月初的事。

当然,这次脱离战场,时间并不止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