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礼和父亲那会唱歌的鸟儿(第3/8页)
钟响了五下,女主人开了一瓶葡萄酒,有时候会早一点。猫咪躺在玻璃橱窗里,阳光透过乌云,照在猫咪身上暖洋洋的。
回过头来看,冰激凌店对面是世界诗歌节的办公楼,不到十米的地方还开着一家书店,事情也不可能朝别的方向发展。这条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磁场,我的父母和弟弟什么都感觉不到,每到下雨天就只会发呆,也算是个奇迹了。要是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冰柜上,是没人会拿起来读的。
索菲亚好像对诗歌也没什么感觉,有时候会问问我的工作,不过通常只想了解我去过的那些城市。咖啡厅,餐厅,还有人们晚上光顾的地方。有几次我一开始朗诵诗歌,索菲亚就立马去做别的事了,就好像我做的事是明文禁止的一样。她是我弟弟的妻子,当然明白冰激凌和诗歌是无法同时存在的,要不就是冰激凌,要不就是诗歌。警笛声响起,人们迷失了道路。
厨房的门开了,卢卡拿着两个勺子走出来,要我们尝冰激凌。
“番茄。”索菲亚说。
“罗勒。”我补充道。
“太好吃了。”
“味道很特别,不知道爸爸会怎么说。”
卢卡转过身,在厨房里消失了。
在那个多雨的春天发生了三件事,表面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父亲买了两只鸟,弟弟专心研究新的冰激凌口味,我把家搬到了鹿特丹。
之前,我一直住在阿姆斯特丹,一个星期去出版社上一天班。我对罗伯特承诺了两件事:第一,我还会参与诗歌杂志的出版;第二,我会尽可能地邀请社里的诗人去参加世界诗歌节。这些承诺发生在酒吧里。在他喝了第一口国王啤酒后,我把去世界诗歌节工作的消息告诉了他。那天晚上开了很多瓶啤酒。就跟拉尔森说的一样,罗伯特理解我的选择,也为我能拥有这样的工作而高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他说,“我特别想知道你会发掘出哪些诗人。”
我们谈论了一些他参加过的诗歌节,他说:“比利时列日的诗歌节很亲密,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诗歌节了。诗人们就差没坐到彼此的大腿上了。而麦德林的是最棒的,一百多个诗人受邀前往现场,很多场地都参与到诗歌节中来。咖啡馆,休息室,大街上,大学里,整个城市里全都是诗歌的影子,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开幕式那天晚上,上万个人连续七个小时在户外听诗人们朗诵。即使下雨,也仍然坐在原地,直到深夜。”
罗伯特的眼睛越眯越小,咖啡馆里没剩下几个人了。穿上外套后,他又对我说:“这工作真的很棒,对我们的诗人来说也一样,他们很快就会被邀请去鹿特丹了。”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经拉尔森的允许,我把诗歌杂志设定成世界诗歌节的合作伙伴,每年都会出一本诗歌节特别期刊。诗人朗诵的作品、采访和论文都会收录进去。然而,成为编辑后的第一届诗歌节还未拉开帷幕,我每天都在忙着阅读、翻译、打电话和写信。有个学俄语的实习生来帮我,她的童年是在圣彼得堡度过的,在她眼里,世界上就没有比茨维塔耶娃更伟大的诗人了。
我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小心地念想着一些事,一些隐形的事,被埋葬的宝藏,一步步,一朵罂粟花接着一朵罂粟花,就这样,我把花园里的花都摘光了。有一天,在夏天干燥的呼吸中,死亡会不知不觉地,摘下我的头颅。
她叫珊尼亚,金发,白皙的脸,火红的嘴唇。下班的时候,男朋友通常会来接她。他的手很黑,有时脸也被抹黑了。他在一家修车厂工作,他们俩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她的大众风扇的皮带吱吱吱地响个不停,看来得换了。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立刻爱上了他。
“他也念诗吗?”她讲完那段相遇后,我问。
“不,当然不,他是个汽车修理员,喜欢长腿金发女郎。”
“你爱他?”
“是的,”她说,“你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这种组合很特别,不过并不想给她留下保守的印象。
珊尼亚给我讲她的大学老师,当老师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跟教授有过一段多年的恋情。现在呢,跟一个清洗玻璃的人结婚了,生了两个孩子,有了一个装修精美的家。她每天都去大学里教书,而他就开车去郊外,竖起高高的梯子。
“你认为他们幸福吗?”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说完又立刻纠正自己,“哦不,我肯定。”
我的父亲跟一个来自冰激凌家族的女人结了婚。母亲还年轻的时候,曾经发誓永远不去冰激凌店里工作,她想成为一名护士或者一个幼儿园老师,然而事与愿违,无法逃避命运的安排。卢卡爱上了一个来自摩德纳的女孩,一个董事的女儿,然而她却拿起了挖冰激凌的勺子,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