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为什么逃入了那个新世界(第6/6页)

玛利亚尝了一口,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度过了半个童年的树林里。小时候她在树林里找松果,搭小木屋,把树枝当宝剑和别人决斗。这一切她都在那口冰激凌里品尝出来了。对了,还有落在大树之间的那一道道阳光和双脚踩在满是树根的地面上发出的空洞的声音。

这就是玛利亚在太爷爷那充满谜团的眼睛里看到的景象。她早该知道太爷爷能让自己产生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身处两地的感觉。

第二天太爷爷用浓缩咖啡做出了冰激凌,除了咖啡,他还加了另一种原料,一块从特伦佐巧克力店里买来的瑞士巧克力。有人在品尝的过程中吃出了那股甘甜,可太爷爷就是不愿揭开其中的秘密。最棒的配方永远都是秘密,这是那个维也纳的商人告诉他的。

“是甘菊吗?”有人问。

太爷爷没说话。

“是肉桂吧?”

那一晚好多人迟迟无法入睡。

玛利亚尝了好多口,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她想到了太爷爷强壮的手臂,还有那虽然掰不弯钱币却非常善于剥杏子的双手。半夜里她拿着一根蜡烛走向屋外,走到太爷爷房间的窗户下面,轻声喊太爷爷的名字。见没什么动静,便开始往窗户上丢小石子。

太爷爷半梦半醒地伸出脑袋。

玛利亚说:“我有东西给你看。”

“现在?”

“对。”

等了这么久,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太爷爷穿着睡衣走了出来,见玛利亚那气愤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玛利亚说:“我爱你。”

太爷爷没有回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爱情,他还一无所知。

玛利亚又往前迈了一步,解开睡衣的扣子,太爷爷看见睡衣下面一丝不挂。虽说不敢看,还是看了过去。

玛利亚的胸在蜡烛光下亮闪闪的,比肚子上的皮肤还白,看一眼就叫人眩晕。最吸引太爷爷的还是那两个乳头,是琥珀色的,发着光,就跟炒熟的栗子似的。

这就是玛利亚想让太爷爷看的。

太爷爷几乎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玛利亚。

他曾经砍倒大树,曾经背着一个大暖炉上山,可面对这样的美人,他却变得那么无力。

“跟我生个孩子吧。”玛利亚说。

太爷爷并没有脱下玛利亚的睡衣,没有去亲吻那诱人的双唇,也没有和玛利亚双双躺在星空下亲热,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到了八月初,再过两天就是圣人劳伦图斯的纪念日,传说两千年前他被绑在滚烫的炉子上,活活烤死了。几道流星划过空中,英仙座的流星雨冲破了大气层。8月13号早晨将达到流星雨的高峰,每小时会有几千颗流星从天而降,应该是劳伦斯图的眼泪吧。这时,太爷爷已经出发了,他想去圣哥达隧道,穿梭于大山之间,却被流星雨扰乱了方向,来到了热那亚。在热那亚的码头太爷爷看到了壮观的凯瑟威廉二号邮轮。在这之前太爷爷还从来没闻到过海的味道,也从来没见过大船。

长140米的巨型邮轮北德劳埃德正准备前往纽约,集装箱被装上船,人们提着行李箱走上狭窄的舷梯。头等舱有180个位置,二等舱86个,统舱里可以容纳644个乘客。船体是白色的。

母亲坐在太爷爷的房间里等待,房间的窗户打开着。这之后的几天里,玛利亚一直在哭。那头深色的卷发犹如一道挽联,遮住了她的脸。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另一只,却没能赶走那份缺失。那感觉贯穿到全身,她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太爷爷了。一开始的几天人们还在村里的大路上等待,猜太爷爷又在研究一种全新的、独特的、配方复杂的口味,如夜晚般的深蓝。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连个冰激凌的影子也没有,人们便也不再挂念,似乎太爷爷和冰激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凯瑟威廉二号稳稳地离开了绿色的港湾,却还是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波浪,开向了海里。船长没有点信号灯,船就开动起来。码头上立着高高的起重机,还有无数个拿着手绢和帽子前来送行的人。这么看船好像没什么动静,然而海水却开始沸腾起泡。船舱里的大炉子和滚烫的锅炉默不作声,大烟囱里飘出了滚滚的浓烟。眼前的场景,有离别,也有欢乐,还有对新生活的期望。站在船尾的人会发现海岸在渐渐消失,号角声再次响起。

十天后,夜幕降临之际,太爷爷一个人站在围栏后。大船全速前进,海浪汹涌,海水颜色深沉。他没有穿过大山,也没有看见隧道那头的亮光,而眼前的场景却跟皑皑的白雪一样夺目。陆地出现了,只见一个巨大的太阳悬挂在那片陆地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