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夏侯惇(第2/5页)

那些人终究被他打死了,可当初对他循循善诱,待他如亲子的师父,也气急攻心一病去了。

习文写字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他以为足够硬的拳头,一样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生在乱世,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夏侯惇看着哭到不能自己的钟婉,递出了手帕,道:“擦脸。”

钟婉凄凄楚楚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夏侯惇,哭道:“师哥。”

“爹死了,璜哥哥被抓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钟婉口中的璜哥哥,是丁璜,与夏侯惇一同拜在师父门下的学生。

前几个月,附近的土匪作乱,丁璜被朝廷当抓壮丁抓走了,而他因为跟着父亲去外地经商,没有被朝廷遇到。

丁璜比他大一岁,温文尔雅,比他有耐心,也比他在读书上有天赋,是师父最得意的门生。

师父常说,如果丁璜生逢盛世,必是名震一方的治世能臣。

师父说这句话时,清润的目光没有焦点,说完话,从不喝酒的师父抿了一口酒。

酒水辛辣,师父被呛得眼睛都是红的。

他夺过师父手里的酒,闷头喝下,道:“如果是我去从军就好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战场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丁璜一走,便再也没了音讯。

丁璜走后,钟婉时常坐在门口,望着十字路口,一坐便是一天,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师父在时,尚有师父规劝开解她,师父一走,她便如她话里所说,她什么没了,只有他了。

夏侯惇打了水,端到钟婉面前,道:“放心,我在一日,便护着你一日。”

钟婉听完,扑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自败入师父门下,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让师父和钟婉担忧。

若是丁璜还在便好了,丁璜最会哄钟婉了,无论钟婉多伤心难过,只需丁璜凑在她身边低语几句,她便能破涕为笑。

钟婉突然扑过来的动作让夏侯惇身体微微一僵,夏侯惇推了推钟婉,道:“莫哭了,我去买寿衣和纸钱。”

钟婉一怔,道:“你不在这陪着我吗?”

夏侯惇看了看师父冰冷的尸体,道:“先料理师父的后事。”

钟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夏侯惇去街上买了寿衣棺木和纸钱。

刚回到院子,便看到钟婉手里拿着浸湿的帕子,眼睛红红地跪坐在尸体前,想去擦拭师父的脸,手伸在半空中,不住颤抖着,握着帕子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

钟婉素来胆小,莫说是接触死人了,连只死鸡都不曾接触过。

夏侯渊小时候很调皮,拿了死了的鸡子来吓钟婉,钟婉当场昏了过去,连着几天看见夏侯渊都吓得不住发抖,脸色骤白。

夏侯惇快步走过去,手一伸,拽过钟婉手里的帕子,立在师父尸体面前,挡着钟婉看不到尸体,道:“你回屋歇着,我来处理。等我弄完了,我叫你时,你再出来。”

钟婉胸口微微起伏,满是雾水的眼睛看着他,小声道:“师哥……”

夏侯惇点点头,道:“回屋吧,不敢看,就不要看了。”

钟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格外红,喏喏道:“我……我等师哥。”

夏侯惇略微颔首,让丫鬟扶钟婉回屋,又吩咐剩下的奴仆烧水的烧水,给外面亲友送信的送信。

院子里忙碌起来,不再是他刚回院子时的一盘散沙景象。

夏侯惇的师父是外来人落户谯县的人,在谯县没有什么根基,他的死,在谯县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唯一掀起风浪的,是夏侯惇杀了侮辱师父的泼皮。

时年夏侯惇十四岁,一战闻名。

夏侯氏原本就是谯县的望族,又因为提人头过闹市的事情,让方圆几十里的百姓无不对他生畏,原本死得悄无声地的他的师父,也因为他的缘故,被当地之人推崇,葬礼办得十分隆重。

一路上,钟婉哭昏过几次,他穿着孝衣,让丫鬟照顾好钟婉。

众人看他的目光多是胆怯,丫鬟对他唯唯诺诺,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自他杀人之后,便开始改变了。

师父死后,他并没有遣散院子里的奴仆,每月送银两给钟婉,让奴仆们好好照顾钟婉的生活。

只是自师父下葬,钟婉变得更沉默了,在门口一坐便是一天,目光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想劝劝钟婉,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静默良久,对钟婉道:“乱世终究会平定,怀璋总会有回来的一日。”

怀璋是丁璜的字。

钟婉抬起头,看着夏侯惇,道:“那乱世什么时候会平定?璜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秋风卷起落叶,钟婉鬓发随着秋风飘荡,轻轻道:“我怕我等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