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5页)

“是的。”

“可能性不能说没有,或者说至少在现阶段没有足以否定你这个假设的根据。她的人生很长时间都包笼在迷雾之中。有传言说在东京生活过。而她同你父亲大体同龄。只是,返回高松时是一个人。当然,即使有女儿,女儿也可能独立了在别处生活。呃——,你姐姐多大来着?”

“二十一岁。”

“和我同岁。”大岛说,“但我不像是你姐姐。我有父母有哥哥,都是骨肉至亲,对我来说,他们多得过分了。”

大岛抱着双臂往我脸上看了一会儿。

“对了,我有一点想问你。”大岛说,“你可查看过自己的户籍?那一来,母亲的名字年龄不就一目了然了?”

“查看过,当然。”

“母亲的名字写什么?”

“没有名字。”我说。

大岛听了似乎吃了一惊:“没有名字?那种事是不会有的呀……”

“是没有,真的。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户籍上看我没有母亲。也没有姐姐。户籍簿上只记有父亲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就是说,在法律上我是庶出,总之是私生子。”

“可事实上你有母亲和姐姐。”

我点头:“四岁之前我实际有过母亲和姐姐,我们四人作为家庭在一座房子里生活。这点我清楚记得,不是什么想像,不是的。可一到我四岁,那两人就马上离家走掉了。”

我从钱夹里拈出我和姐姐两人在海边玩耍的相片,大岛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还给我。

“《海边的卡夫卡》。”大岛说。

我点下头,把旧相片放回钱夹。风盘旋着吹来,雨时而出声地打在窗玻璃上。天花板的灯光把我和大岛的身影投在地上,两个身影看上去仿佛是在另一侧的世界里进行着图谋不轨的密谈。

“你不记得母亲的长相?”大岛问,“四岁之前同母亲一块儿生活,什么样的长相多少该记得的吧?”

我摇头道:“横竖记不起来。为什么不晓得,在我的记忆中,单单母亲长相的部分黑乎乎的,被涂抹成了黑影。”

大岛就此思考片刻。

“喂,你能不能把佐伯可能是你母亲的推测说得再详细点儿?”

“可以了,大岛,”我说,“不说这个了吧。肯定是我想过头了。”

“没关系的,把脑袋里有的都说出来看看。”大岛说,“你是不是想过头了,最后两人判断就是。”

地板上大岛的身影随着他些微的动作动了动,动得好像比他本人动的夸张。

我说:“我和佐伯之间,有很多惊人一致的东西,哪一个都像拼图缺的那块一样正相吻合。《海边的卡夫卡》听得我恍然大悟。首先,我简直像被什么命运吸引着似的来到这座图书馆。从中野区到高松,几乎一条直线——思考起来非常奇异。”

“的确像是希腊悲剧的剧情简介。”

我说:“而且我恋着她。”

“佐伯?”

“是的,我想大概是的。”

“大概?”大岛皱起眉头,“你是说大概恋着佐伯?还是说对佐伯大概恋着?”

我脸又红了。“表达不好,”我说,“错综复杂,很多很多事我也还不大明白。”

“可是你大概恋着佐伯?”

“是的,”我说,“非常强烈。”

“虽然大概,但非常强烈。”

我点头。

“同时又保留她或许是你母亲的可能性。”

我再次点头。

“你作为一个还没长胡子的十五岁少年,一个人背负的东西委实太多了。”大岛很小心地啜了口咖啡,把杯放回托碟,“不是说这不可以,但所有事物都有个临界点。”

我默然。

大岛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思索良久,之后将十支纤细的手指在胸前合拢。

“尽快把《海边的卡夫卡》的乐谱给你搞到手。下面的工作我来做,你最好先回自己房间。”

午饭时间我替大岛坐在借阅台里。由于一个劲儿下雨,来图书馆的人比平时少。大岛休息完回来,递给我一个装有乐谱复印件的大号信封。乐谱是他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

“方便的世道。”大岛说。

“谢谢。”

“可以的话,能把咖啡拿去二楼?你做的咖啡十分够味。”

我又做了杯咖啡,放在盘子里端去二楼佐伯那里,没有糖没有牛奶。门像平时那样开着,她在伏案写东西。我把咖啡放在桌上,她随即扬脸一笑,把自来水笔套上笔帽放在纸上。

“怎么样,多少习惯这里了?”

“一点点。”我说。

“现在有时间?”

“有时间。”

“那么坐在那里,”佐伯指着桌旁的木椅,“说一会儿话吧。”

又开始打雷了,虽然离得还远,但似乎在一点点移近。我顺从地坐在椅子上。

“对了,你多大来着,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