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6/6页)

我踩着发出“咔嗒咔嗒”不吉利声响的楼梯爬到六楼。房间细细长长,冷漠的床,硬硬的枕,小小的桌,不大的电视,晒得褪色的窗帘。洗澡间还没有壁橱大。无沐浴露无洗发液。从窗口看见的只是邻楼的壁。但是有屋顶、水龙头有温水流出,光凭这点就必须谢天谢地。我把背囊放在地板上,在椅子上坐下,让身体适应这个房间。

我自由了。我闭起眼睛,就自己自由了这点思索一阵子。但是,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自由这东西是怎么回事。现在明白的只是自己成了孤身一人。孤身一人住在陌生的地方,如丢了指南针丢了地图的孤独的探险家。莫非这就是自由的含义?连这点我都稀里糊涂。于是我不再思索。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在洗漱台细细刷牙,躺上床后又看了一会儿书。书看累了,打开电视看新闻。同今天一天我身上发生的事相比,哪条新闻都毫无生气无聊至极。随即关掉电视,缩进被窝。时针已划过十点,但一时很难入睡。新地方的新一天。这天也是我十五岁生日。一天的大半在那座不可思议而又无疑充满吸引力的图书馆度过。遇见几个新人。樱花。大岛和佐伯。庆幸的是都不是那类给我威胁的人。兆头或许不错。

接下去,我想到野方的家和此刻应该在那里的父亲。对于我的突然失踪他有怎样的感觉呢?看不见我他会一阵释然还是为之困惑呢?或者几乎无动于衷亦未可知。甚至有可能觉察不出我的不在。

突然一阵心血来潮,我从背囊里拿出父亲的手机,接上电源,试着按了按东京家里的号码。立刻响起呼叫音。相距七百公里之遥,呼叫声却像打给隔壁房间一般清晰。意料不到的新鲜感令我吃惊。又按了一次,关掉。心脏跳动加快,久久不能平复。电话活着,父亲还没有取消电话号码合同,说不定尚未发觉手机从书桌抽屉中消失。我把手机放回背囊格袋,熄掉枕边灯,合上眼睛。梦也没做。这么说来,已有很久很久没做梦了。


  1. [1] 意为“(灵魂的)再生”、“转世”。
  2. [2] 新时代运动。20世纪80年代美国(主要在西岸)的半宗教运动,其信奉者热衷于各种迷信活动。​​​​​​​​​
  3. [3] 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之略,基督教青年会。​​​​​​​​​
  4. [4] 从事日本传统诗歌(和歌、短歌)和俳句创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