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之信(第24/26页)

车祸发生已有四个月,明日香至今还在住院,令亚纪略感担心。

回到卧室,拆信之前她先换衣服。后天周一起就是十二月,最近果然连福冈也变冷了,尤其这栋公寓就在海边,所以即使关着窗,寒意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潜入。

今早虽然还没有冷到必须开暖气,但亚纪决定再泡一杯红茶,移师客厅。

等待茶叶泡开的期间,她拿剪刀仔细拆开厚重的信封。在新茶杯中注入红茶,放进橘子果酱,亚纪拿着抽出的整沓信纸和茶杯在沙发上坐下。

信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开头这句“给冬姐”似乎徐徐渗入心头。仿佛可以听见明日香令人怀念的声音。

亚纪调整一下呼吸,开始好好读信。

给冬姐:

你好吗?为了接受第四次手术,现在我住进了位于多摩市的大学医院。听医生说,这好像是最后一次动手术,如果这次手术成功,据说我就可以行走如常了。手术是后天二十九日进行,所以冬姐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正在手术室里动手术。这么一想,现在这样写信还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的腿几乎已经全好了。第一次开刀时,医生说不确定将来是否能正常走路令我大受打击,但九月做的第三次手术很成功,在住院两周出院后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这次的手术将会稍微削除膝盖骨,同时主要是让脚伤看不出来。听说也只要住院一周就好。

我现在和我妈及我弟一起生活。我妈的再婚对象现在一个人前往札幌分公司(那个人任职于日本交通公社)工作很少回来。所以我只见过那个人三次。

至于学校,我已编入我妈她们住的多摩市的中学,反正都得明年才参加升学考试,所以现在一边在这所中学上课一边准备考试。如果可以,等我上了高中我打算搬出来,找个公寓从那里上高中。迟早我爸应该也会回到东京,到那时候,我打算再跟我爸一起住。

对于冬姐,我一声不响就跑回东京来,真的很不好意思。虽然一直想着应该早点写这封信才行,但我几乎每个月都在开刀和住院,实在无法定下心来好好写信。拖到这么晚真的很对不起。

总言之,我过得很好,腿也已经没事了,所以请你什么都别担心。回到东京后,我也可以经常见到达哉,比我住在福冈时过得更快乐。我和我妈我弟,目前也和乐融融,我妈因为这次的车祸,现在对我非常温柔。

倒是冬姐,你过得还好吗?

你和纯平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我想纯平一定也已开业了,说不定你们已经结婚了吧?

其实,我很担心冬姐会为了我的车祸开始讨厌纯平。如果真是如此,请你重新喜欢纯平好吗?因为我一点也不恨纯平。

毋宁该说,现在的我非常感激纯平。不只是我,达哉也有同样的心情。至于这个理由我最后再写。

纯平自我住院后,每天都会来看我好几次。其中一次也遇到你,其实那天他早、午、晚都有来。他还说如果我无法行走如常,不管怎样他都要想办法让我能够走路。听说纯平还在我爸妈的面前下跪道歉。而且,当我犹豫是否该转到东京的医院时,也是他鼓励我一定要转到好医院。委托朋友找来轮椅、安排汽车、安排班机,这些也全都是纯平做的。

纯平的车撞伤我是事实,但我认为那场车祸不能怪他。因为当时我只顾着听随身听根本没有看前面,而且路又很暗,我想纯平应该也没怎么看到我。也因为突然和汽车相撞,所以我对一切都不是很清楚,甚至就连是纯平开车的事,也是到了医院后,听我爸说起我才知道的。

冬姐,人与人之间,肯定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但既然不可能挽回,我认为不要试图挽回比较好。重要的是克服那个悲剧,接受比那种事远远更加重要的命运。

就这个意义而言,这次我出车祸,一定是我的命运。

多亏我这样受伤,现在才能在东京,和达哉并肩同行,也得以和我妈我弟一起生活。如果没有这场车祸,我本来再也不打算与再婚的妈妈见面。

我认为这些全都是拜纯平所赐。

所谓的相信命运,绝对不只是灰心丧志或者逆来顺受而已吧?所以,为了我与达哉的命运,非得有那场车祸不可。

最后我要写出那个理由。这件事连我爸我妈我也没说。冬姐,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也别告诉我爸妈。我总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与达哉能够好好说出这件事。

老实说,在达哉趁着黄金周来福冈玩时,我与达哉就已约好今年暑假要一起自杀。

事实上就在车祸的隔天,我本来应该离家出走,与达哉在神户会合。我俩本来打算一起巡视发生过地震的场所,然后在旅馆住一晚,从神户某栋高楼一起跳下去。车祸那晚,为了翌日离家出走,我瞒着爸爸去便利商店买零食。然后,就遇上了那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