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14/21页)
“一个客人也没有?”
“通顿·马库特一来,他们就都走了。”
我进了大厅,只见坐在墙边一张桌子旁的人正是我在警察局里见过的那个通顿·马库特,也正是他砸碎灵车玻璃,抢走了前部长的棺材。现在他用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永远也逃不出他的监视。他的软帽放在座椅上,胸前戴着一只条纹蝴蝶结。我朝他鞠了一躬,然后动身走向另一张桌子。我很害怕他,心里也在琢磨,婷婷正在抚慰的人究竟是谁——居然比这个傲慢的警官还重要。为她着想,但愿那个家伙不会比他心眼更坏。
那个警官说:“我好像在哪里都能看到你啊。”
“我已经尽量不引人注意了。”
“你今晚来这儿想要什么?”
“朗姆酒加七喜。”
他对端着托盘给我送饮料的凯瑟琳妈咪说:“你刚刚还说七喜没有了。”我留意到托盘上在我的酒杯旁边有一只装苏打水的空瓶子。这个通顿·马库特拿起我的酒杯尝了一口。“是七喜没错。你给这家伙上朗姆酒加苏打。剩下的七喜我们都要,等我的朋友回来喝。”
“酒吧里太黑。有些瓶子肯定是混在一起了。”
“你得学会分清楚重要的客人,”他迟疑片刻,最后决定还是适当保持礼貌为好,“和没那么重要的客人。你可以坐下了。”他又对我说。
我转过身。
“你可以坐在这里。给我坐下。”
我服从了。他说:“在岔路口你被人拦住搜查过吗?”
“搜过。”
“在门口呢?你在门口被人拦过没?”
“拦过,被凯瑟琳妈咪。”
“我手下的人呢?”
“他睡着了。”
“睡着了?”
“没错。”
我毫不犹豫地讲了出来。让通顿·马库特去自相残杀好了。令我惊讶的是,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做出要去门口查看的动作。他只是穿过那对不透光的黑色镜片毫无表情地瞪着我。他心里已经打好了什么主意,但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决定。凯瑟琳妈咪端来了我的酒水。我尝了尝。朗姆酒里仍然加了七喜汽水。她是个勇敢的女人。
我说:“今晚你们好像戒备特别严嘛。”
“我负责保护一位重要外宾。我必须加强戒备以保障他的安全。是他要求来这里的。”
“他和小婷婷在一起安全吗?还是说您在卧室里也安排了一名保镖,上尉?或者我该称您一声司令官?”
“我是孔卡瑟尔上尉。你这家伙身上有点儿幽默感。我欣赏幽默。我喜欢笑话。笑话有政治价值。它们可以给懦夫和无能之辈带来解脱。”
“您刚才说有一位重要的外宾,上尉?今天早上我还以为您不喜欢外国人呢。”
“我对每一个白人的评价都很低。我承认你们的肤色让我很反感,叫我想到狗屎。不过,你们中间的某些人我们也可以接受——只要你们对国家有用。”
“你是指对‘爸爸医生’有用吧?”
他带着一种非常细微的讽刺语气引述道:“我是海地的旗帜,统一而不可分割。”他喝了一口朗姆酒,“当然有些白人比其他人更可以忍受。至少法国人就跟我们有共同的文化。我很崇拜戴高乐将军。总统已经向他致函,表示愿意加入欧洲共同体。”
“他收到回信了吗?”
“这些事情很费时间。有一些条款我们需要坐下来讨论。我们懂外交。我们不像美国人那样莽撞行事——还有英国人。”
孔卡瑟尔这个名字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以前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头一个音节和他这人很配,整个名字也暗示出毁灭性的力量,121或许就像斯大林和希特勒的名字一样。
“海地属于任何第三方势力,这理所当然。”孔卡瑟尔上尉说,“我们是抵抗共产主义的真正堡垒。没有哪个卡斯特罗能在这里革命成功。我们有忠心耿耿的农民阶级做后盾。”
“或者是吓破了胆的农民吧。”我喝了几大口朗姆酒,酒精能帮助我忍受他的夸夸其谈,“您那位重要的外宾还真是从容不迫啊。。”
“他告诉我他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他冲凯瑟琳妈咪咆哮,“我要服务!服务!”一边狠狠跺着地板,“怎么连个跳舞的人都没有?”
“自由世界的堡垒嘛。”我说。
四个姑娘从桌边站起,一人点上了留声机。她们开始跳起一支优雅、舒缓的旧式慢舞。她们的灯笼裙如银色香炉般轻轻摇曳,从里面露出修长苗条、呈小鹿肤色的腿脚;她们彼此微笑,她们都美丽动人,几无二致,就像一群羽毛相同的小鸟。这幅情景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她们是用来出售的。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当然,自由世界给的价码更高,”我说,“而且付的是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