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系网 10(第2/3页)

这些先生太太们可没少担忧。一七八九年,各市镇的陈情书是温和的;自那时起,对适龄入伍者的总动员和对教士的迫害使农民们对共和国大大地寒了心。巴黎的消息当然是很可怕的,而桑泰尔的阵阵鼓声也使被安置在好的位置上的人发颤。但是巴黎毕竟很远,大家并未亲身感受到危险。自从在杜埃立起了断头台之后,大家明白了,巴约勒市长是第一批掉脑袋的人中的一个。约瑟夫·比埃斯瓦尔预料到动乱时期女人没有男人的风险大,便决定把他的妻子留在当地。他的妻子是个聪慧而有魄力的女人,名叫瓦朗蒂娜·德·古斯马凯,后来也许是在一位公证人的帮助之下,靠变卖或者虚拟典当摆脱困境,或者说服佃户将来会补偿他们而让他们用指券赎回已经贬值了的土地,后来这些土地又全都回到了他们的主人手里。

夏尔帮助车夫更换了那辆轿式马车后坐了上去,随身携带了一些假证件以防万一。他们全家被允许前往斯帕消夏。泰蕾兹怀抱着还在吃奶的小夏尔-奥古斯丹,保姆坐在车后,与行李在一起。像通常那样,忽而点少了一个提包,或者一个孩子要下车捡球,忽而一个孩子要尿尿,以致启程时间拖了很久。欢笑声和焦急的呼唤声与离别的叹息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泣不成声的塞西尔挥动着罗纱头巾,向远行者们抛去飞吻。

米歇尔-达尼埃尔及其家人度过了将近七年的流亡生活,先是住在普鲁士的卡尔卡尔城堡,然后住在威斯特伐利亚的奥尔芬城堡。住在那些整天吵嚷着要在法国恢复秩序或者努力要为外国人效力的移民们周边的是那些因生活所迫而在干剑术教师、家庭教师后当作通货师或糕点师的移民,还有一些缺少情趣而却有一些现钱在身的移民,他们租上一些地,靠着地里的收获物过着乡下人的生活。看来,我的高祖父和他的妻子就是这后一种移民。苦日子终于来了。米歇尔-达尼埃尔的那套漂亮的蓝礼服终于破旧了;大家都在省着往面包片上抹黄油,因为用包心菜叶包裹的大块黄油在城里市场上卖得很贵。不时地有一些移民路过拜访,稍许减轻了那沉闷的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他们很少去拜访周围上流社会的人家,因为语言是一大障碍,尽管懂点佛兰德语稍许有助于憋几句德语。教士和医生来的时候(医生是经常不断地前来),同这帮先生说拉丁语。

像通常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谈话便转到各自所来自的地方和现在生活的地方在饮食起居、爱情和礼仪等方面的差异上去了,在现在的地方,大家正接受着严格的评判。在不得不在饭桌上硬着头皮吃了德国式的酸甜调味汁之后,大家便来到客厅;为节约起见,天很黑时才点上蜡烛。精明的表兄比埃斯瓦尔觉得荷兰并不保险,于是跑到卡尔卡尔去待了些日子。他还以假名去了一趟法国,然后又在奥斯纳布鲁克和不来梅作了停留,以至于戴上了半真半假的新政客头衔。至于他的那个勇敢的妻子瓦朗蒂娜,她在成功地至少把其流亡的丈夫的一部分财产转入自己名下之后,钻新近出台的一项使她胆战心寒的法律的空子,提出离婚,以更好地保全其夫的财产。此前名为比埃斯瓦尔·德·布里亚尔德的古斯马凯女子大概因为其适应新潮流的表现而受到共和国军官们的赞许。尽管她的行为得到了她常偷偷地去拜访的未宣过誓的那位教士的赞同,但她仍因不得不违背女基督徒和妻子的义务而感到痛苦。幸好她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们弄到奥地利去了,特别是小王后,得到了一位流亡的修女慈母般的爱。来访者瞥了一眼那个在玩陀螺的小夏尔-奥古斯丹。即使在恐怖时期,想到未来门当户对的联姻也不算是太早的。

从开着的窗户传出的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使泰蕾兹抬起头来。她已怀胎八个月,身子重重的,她脚步迟缓地爬上楼去;她的大儿子小米歇尔-康斯坦丁躺在床上,浑身是汗,一名德国女佣在照看他,但医生已再无任何药方来治这种肺痨了。除了泰蕾兹以外,大家都认为这孩子熬不过夏天了。母亲因忧伤而冲着听不懂她的叮嘱的女佣大发雷霆。

泰蕾兹在卡尔卡尔墓地留下了两个孩子:那个肺痨病患者和摇篮中的新生儿。奥尔芬的空气也不行了,另外三个孩子在那儿死去。流亡归来的夫妇只带回来他们的小夏尔-奥古斯丹。

共和八年雪月富歇写了一封信通知北方地区总督,克里纳韦克之妻德格斯夫人获准回到自己的庄园软禁,并准许她享有自己的财产,但先前被国家拍卖的财产不在其内,那是不允许提出任何索赔请求的。第二天,一份由拿破仑签署的文件把手工工厂厂主克里纳韦克兄弟从流亡者的名单上划掉了,文件末尾同样写明对已失去的财产不得讨回。我们没有找到涉及米歇尔-多纳西安和康斯坦斯的类似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