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晚上8:30~晚上11:00 (美国中部时间) 12(第6/6页)
“你要是没有现金,”邦妮·波洛比奥夫说,“给我开张支票也行。”
“我把支票本落家里了。”这是一句谎话,他口袋里就有支票本。但是,如果他开了支票,就会被拒收,保险马上就失效了。
邦妮继续给他出主意:“那用您的意大利里拉怎么样,格雷罗先生?我收里拉也行,会给您按合理汇率折算。”
他支吾道:“我没有意大利里拉。”话一出口,格雷罗不禁暗骂自己不该这么说。早先在市里办登机手续的时候,他要飞罗马却没带任何行李。现在,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没钱,美元和里拉都没有,这不是疯了吗?如果不是知道航班永远无法抵达目的地,谁会一件行李、一分钱都不带就往海外飞啊?
D·O·格雷罗提醒自己:这两件事——一件在市里,一件在这儿——除了自己心里清楚之外,别人并不会联系在一起。只有事后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但那时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他的分析就跟之前从家里出来时一样:别人有多怀疑并不重要。关键还是确保找不到飞机残骸,销毁证据。
虽然刚才很失态,但他发现自己底气足了一些,这让他很是惊讶。
他又往保险柜台上那堆零钱里加了几枚硬币。然后,出乎意料地在一个内兜里找到一张5美元的纸币。
格雷罗难掩兴奋,惊呼道:“就是它了!凑够了!”还余出来1美元左右的零钱。
但此刻连邦妮·波洛比奥夫都起了疑心。这个男人想要投30万美元的保险额,她犹豫着没有下笔。
格雷罗在衣兜里翻来找去的时候,邦妮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态。
这个男人要飞海外却没带什么钱,当然很奇怪。但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这一点。最让她不安的是这个人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一丝狂躁与偏执。根据过往经历,邦妮·波洛比奥夫认得这种神情。以前在其他人身上也见过。有时候——尽管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神态。
邦妮所在的保险公司有一条常设规定:如果购买飞行保险的人看上去神志不清、异常激动,或者是酩酊大醉,需要立即报告此人航班所属的那家航空公司。邦妮的问题是:像他这种情况符合这条规定吗?
她也不敢确定。
飞行保险售卖员有时也会私下讨论公司的这条规定。有几个姑娘不喜欢这条规定,或者干脆置之不理,有人抱怨说她们是来卖保险的,又不是来当半吊子免费心理医生的。还有人说,很多人在航空港买飞行保险时一开始都很紧张;她们又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怎么可能分辨这些人到底是精神紧张还是神志不清?邦妮自己就从来没有举报过任何极度紧张的乘客。但她认识的一个姑娘举报过,可最后却发现那名被举报的乘客是某家航空公司的副总裁,只因妻子马上就要分娩才会激动得不能自已。总之,在举报乘客这件事上曾引起过各种麻烦。
邦妮还在犹豫。她一边数着格雷罗放在柜台上的钱,一边拖延时间。她不知道在旁边跟她一起工作的玛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反常的情况。看来是没有。玛姬正忙着填写一份保单,赢取比分。
最后,还是邦妮·波洛比奥夫早年的人生经历帮她做了决定。在她成长过程中……欧洲被占,搭飞机到西欧,翻柏林墙……这些都教会她求生的本事,也让她养成了一些习惯: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该问的别问。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多嘴一问可能还会把自己扯进别人的麻烦里,自然是不可取的。
她不准备再问什么,也为了累积分数得到那把电动牙刷,邦妮·波洛比奥夫在D·O·格雷罗的飞行保险单上挥笔写下30万美元的人寿保险金额。
在去往2号航班47号登机口的途中,格雷罗把保单寄给了他的妻子伊内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