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第3/5页)
“什么怎么样?”
“噢,我是说他气色怎么样?他看上去好吗?高兴吗?”
我说:“他看上去特别烦恼。”
查尔斯警官说:“哦。”
我说:“还有事吗?”
“哎,你别急着走呀……”
“怎么了?”
“没怎么。没什么,没什么。你等一下再走。听着,你把这话捎给哈特听。”
我就对哈特说:“查尔斯警官今天把我叫到他家,又哭叫又哀求,请我务必告诉你他不会和你过不去,他说向警方告发你往牛奶里加水的人不是他。”
哈特说:“什么水、什么牛奶?”
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哈特说:“你瞧瞧,特立尼达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有人说我的牛奶里有水。没有一个人看见我往牛奶里掺水,但现在大家讲话的口气好像他们都看见了似的。所有的人都在谈论什么牛奶里加水。”
我发现,哈特对这事讲得很欢。
※
我总把哈特看成是个有一套习惯的人,很难想象出他有另外一面。我猜他带我去看那场板球比赛时有三十五岁,坐牢时有四十三岁。但对我说来,他不论哪个岁数都一个样。
他的长相,我已经说过了,像雷克斯·哈里森。皮肤呈深褐色,中等身材,走起路来有点罗圈腿,另外他还是个平脚板。
在我看来,他下半辈子恐怕也就是做那些事情。板球、足球、赛马,上下午都读报纸,坐在人行道上海侃,圣诞前夜和新年前夜喝醉酒乱嚷嚷。
除了这些他好像什么也不需要。他已经满足了,我甚至不相信他会需要女人。当然,我知道他有时也去城里的某些地方,不过我想他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女人,还不如说是为了体验强力的刺激。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米格尔街俱乐部分崩离析,从那以后,哈特也变了。
我猜这是爱德华的错。我想,我们当中没人意识到哈特有多喜欢爱德华,也没有人意识到爱德华结婚令哈特有多伤心。爱德华的妻子和那个美国兵私奔后,哈特简直难掩喜悦,可当爱德华去了阿鲁巴后,他又深深地陷入了失望。
有一次他说:“所有的人,一旦成年就甩头走了。”
又有一次他说:“我真他妈笨,我应该像爱德华和其他人那样,也去美国人那儿工作。”
埃多斯说:“这几天晚上哈特在城里到处寻欢作乐。”
博伊说:“这有什么,他是成年人,难道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埃多斯说:“有些男人就这样。其实,所有男人都这样。他们开始老了、怕了,所以总想干点年轻人的事情。”
埃多斯这么说让我特别生气,因为我不愿把哈特想成那种人,可最糟糕的是我还感到可惜,因为我觉得埃多斯说得没错。
我说:“埃多斯,你为什么就不能少想点这种下流事?你干吗不把这些下流的想法扔进垃圾堆里?”
后来有一天,哈特将一个女人带到了家里。
打那之后,我觉得和哈特相处有点不自在了。他现在成了一个有责任有义务的男人了,他再也不能把时间和注意力统统放在我们身上了。更糟糕的是,大家都装作那个女人不存在似的,就连哈特自己也不例外。他从没提过她。他这样做好像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她是个浅褐色皮肤的女人,三十岁上下,有点发福。她喜爱蓝色。她叫自己多莉。我们常常看见她独自一人在哈特屋子的窗口往外看,神情茫然。她从不和我们说话。事实上,除了在屋里喊哈特的声音,我几乎没听过她说话。
但是博伊和爱德华对她带来的变化感到很高兴。
博伊说:“我还是头一回和一个女人生活在那座房子里,感觉就是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感觉这样好多了。”
我母亲说:“你瞧男人有多蠢。哈特明明知道爱德华遭遇过什么,但他还是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
摩根太太和巴库太太很少看见多莉,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不喜欢她,可她们却一致认为她是个无所事事的懒女人。
摩根太太说:“我看这个多莉一副阔太太的派头。”
哈特的生活并没因多莉的到来而改变,于是我们也就很快忘记了多莉的存在。我们还是一起去看所有体育比赛,还是经常坐在人行道上胡侃。
每当多莉尖声问道:“哈特,你要过来吗?”哈特总是不去搭理。
半小时过后多莉又会问:“哈特,你到底过不过来?”
这时哈特便会说:“我这就来。”
我不知道多莉是怎么过日子的。她几乎不出门,而哈特却几乎总是泡在外面。她大部分时间好像都是在窗口向外看。
他们俩可谓这条街上最怪的一对。他们从不一起外出。我们也从没听他们笑过。他们甚至从没吵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