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了大兵(第2/6页)
博伊说:“怎么我没看见有螃蟹呀。”
十分钟后爱德华追上了我们。
他说:“你们装满几袋了?”
哈特说:“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把螃蟹抓光了。”
爱德华说:“瞎说。你没看见月亮还没出来吗?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等月亮出来了,螃蟹就会出来的。坐下,孩子们,我们等一会儿。”
有半个小时,月亮都被云彩遮着。
博伊说:“我有点冷,想回家。我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螃蟹。”
埃罗尔说:“别听博伊的。我知道他。他是怕黑,怕螃蟹咬他。”
就在这时,我们听见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
哈特说:“好像是搬运车来了。”
爱德华说:“不是搬运车。我从山姆那里约了一辆大卡车。”
我们默不作声地坐等月亮出来。突然有十几支手电筒朝我们照来。有人吼道:“别惹事儿。你们哪个要是耍滑头,就狠狠挨顿揍。”
我们发现围着我们的好像是一队警察。
博伊哭了起来。
爱德华说:“有人在打老婆,有人在破门偷东西。你们警察有时间怎么不去做点正经事?来这儿消遣吗?”
一个警察说:“你说什么呢?是想让我在你嘴里吐口痰吗?”
另外一个警察说:“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爱德华说:“只是螃蟹。我说,你们可得小心点。这些螃蟹可大了,它们会把你们的手咬掉的。”
没人敢往那些袋子里看一眼,有一个肩章上带很多条道道的人说:“这些日子你不管问坏人什么话,他都有办法应对,就像美国佬一样。”
一个警察说:“他们带着口袋、弯刀、铁锹和手套。”
哈特说:“我们在抓螃蟹。”
那个警察又说:“用铁锹抓螃蟹?呦,新鲜呀。你们听说过用铁锹抓螃蟹的吗?”
我们费了番口舌才让那些警察相信了我们的话。
那个头头说:“我真想把那个打电话来的狗崽子揍一通,他说你们要杀人。”
那帮警察终于离开了。
天太晚,我们没赶上末班车。
哈特说:“我们最好等一下爱德华约的那辆卡车。”
爱德华说:“我有一种预感,那车不会来了。”
哈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慢慢说道:“爱德华,你哪里是我的亲兄弟,你简直就是个狗娘养的。”
爱德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
后来打仗了。希特勒入侵了法国,美国人人侵了特立尼达。茵维德大人编了一首很流行的小调:
我和体面的老婆过得心满意足
直到来了美国兵毁了我的生活。
有史以来第一次,特立尼达人人都有了工作。美国人付的工钱相当丰厚。茵维德唱道:
父亲、母亲和女儿
都在为美元工作!
这块土地上的货币!
是美国币!
爱德华丢下在牛棚的工作不干了,他在查瓜拉马斯的美国人那里找了份差事。
哈特说:“爱德华,我觉得你这么做是很愚蠢的。美国人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现在为了挣上一笔不顾一切,三四年后会没饭吃,这样做是很不明智的。”
爱德华说:“这场战争看来要打很长时间。美国人可不像英国人,这你们是知道的。虽然他们让你玩命干活,但他们真的会给报酬。”
爱德华把他的那一部分牛卖给了哈特,这标志着他开始和我们疏远。
爱德华完全向美国人投降了。他穿起了美国式样的衣服,嚼起了口香糖,讲话也尽量往美国腔上靠。除了周日,平时我们很少能看见他,他让我们感到渺小和自卑。他对衣着越来越讲究,还戴了一条金项链,并且学着网球运动员的样子戴起了护腕。护腕这东西才刚刚在西班牙港的时髦年轻人当中流行起来。
爱德华并没有放弃绘画,但也不再主动为我们画画了。我想这点对大多数人来讲倒是个解脱。他参加了一个什么广告海报比赛,但连个安慰奖都没得到,然后他真的对特立尼达生气了。
有个周日他说:“我真傻,我干吗要把自己两只手画的东西给特立尼达人去评判。他们懂什么?换作是在美国,情况可就不同了。美国人才是人,才是真正在行的人呢。”
听爱德华讲话的口气,你会觉得美国是个巨人居住的庞大国家。这些巨人住在硕大无比的房子里,开着世界上最大的汽车。
爱德华常常说:“瞧瞧米格尔街这副模样。美国可没有这么窄的街道。这条街在美国只够做人行道。”
一天晚上我和爱德华一起去码头,那是美国兵营的所在地。隔着铁丝网能看见一个露天电影院的巨大屏幕。
爱德华说:“你想想,他们在特立尼达这么个破地方都能造出这样的电影院,在美国的电影院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