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二十岁(第6/6页)

偶尔,豹一会走到一里之外的筑港,遥望黄昏中的大阪湾,有时他看到顶着夕阳出港的汽船,会突然感到一种乡愁。有时他还会毫无理由地对着大海破口大骂。

“混蛋!”他吼道。原本以为周围没有人,没想到一个正在垂钓的男子突然回过头来。

“喂,瞎叫什么啊。”那人看他时翻着白眼,觉得他狂妄无礼,便将他打了一顿。豹一哭着走了一里半的路回了家。等他无精打采地走到夕止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便小跑起来,听到亮着灯的电车从身后追来,声音很大,他不由得害怕起来。

回到家,他发现安二郎为了省点儿洗澡的钱,正用水盆在院子里洗澡。阿君正卷着和服下摆为他搓背。安二郎洗完之后,阿君接着用水盆洗澡,安二郎一个大男人,竟然给阿君搓背。然后,轮到豹一洗了,但是他却装睡,任凭阿君怎么叫,他也不起来。

豹一逐渐变成一个忧郁的少年,一眨眼就小学毕业了。阿君再次请安二郎送他去上中学。

“我可不管。”安二郎佯装糊涂。阿君突然想起轻部曾经想当中学老师的事,一下子没了争辩的气力。安二郎打算教豹一打算盘,以后让他去给人当个伙计或者为自己高利贷的买卖算算账,收收款。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将豹一的优秀生奖状摊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安二郎叫她,她也不睡。过了一会儿,她默默地膝行到衣柜前,把奖状放好。安二郎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她的腰,不知所措起来。他以为阿君准备从衣柜里拿出她的东西,然后离开自己。于是,安二郎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久,豹一便上了中学,但是安二郎的钱袋却丝毫未减。阿君用自己做针线活赚来的钱为豹一交学费。光靠做针线活不够供儿子上学,她便将自己的首饰或者和服拿到当铺换些钱,或者找街坊借个一块两块的小钱。人们都说,这放高利贷人家的太太还找别人借钱,真是天下奇闻。但是,实际上入学时交的那些钱也是向安二郎借的,他还打算向阿君收利息呢。整天没日没夜地做针线活,阿君的眼圈逐渐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