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楼拜动物寓言故事集(第6/7页)
对施莱辛格夫人的记忆以及她的形象,伴随着福楼拜的余生。没有任何记录记载着那条狗后来的命运。
2)现实的狗。我认为,对保留在克鲁瓦塞的那些宠物的研究是不够的。它们转瞬即逝,有时留有名字,有时没有;我们几乎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或者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它们,它们又是在什么时候以及以什么方式死去的。让我们把它们汇总起来:
1840年,古斯塔夫的妹妹卡罗琳有一只叫萨伏伊的山羊。
1840年,家里有一条黑色的纽芬兰母犬,名叫尼奥(也许这条狗的名字影响了杜康对施莱辛格夫人的纽芬兰犬的记忆)。
1853年,古斯塔夫在克鲁瓦塞独自与一条没有提及名字的狗就餐。
1854年,古斯塔夫与一条名叫戴克诺的狗一起用餐;很可能是上面同一条狗。
1856-1857年,他的外甥女有一只宠物兔。
1856年,他在自家的草坪上展示他从东方带回的鳄鱼标本:使它在三千年之后第一次重新沐浴在阳光下。
1858年,一只野兔在花园里安了窝;古斯塔夫不许杀死它。
1866年,占斯塔夫独自与一盆金鱼一起吃饭。
1867年,那条(没有名字,品种未知)宠物犬被为了除掉老鼠而布下的毒药毒死。
1872年,古斯塔夫获得猎狗朱丽奥。
注:如果我们要完整地罗列古斯塔夫以主人身份豢养的已知的家畜的话,我们还必须记上这一条:在1842年他遭受了毛虱的侵害。
以上所列出的这些宠物中,唯一我们有根据的信息的只有朱丽奥。在1872年4月,福楼拜夫人去世;这座大房子里只剩下了古斯塔夫一个人,“形影相吊”地坐在一张大餐桌旁吃饭。9月,他的朋友埃德蒙,拉波特提出要送他一条猎狗。福楼拜由于害怕得狂犬病犹豫不决;但后来接受了。他把猎犬起名叫朱丽奥(是因为朱利叶·赫伯特吗?随你怎么想吧)并且很快就喜欢上了它。到月底时,他就给他的外甥女写信说,(在他搂抱施莱辛格夫人的纽芬兰犬之后三十六年以来)他唯一开心的事就是拥抱他的“可怜的狗”。“他的宁静与美令人顿起妒意。”
这条猎犬成了他在克鲁瓦塞的最后伴侣。一对难以想象的伴侣:一个是臃肿肥胖、久坐少动的小说家,另一个是体态匀称、行动敏捷的赛犬。朱利奥的私生活成了福楼拜通信中的主要内容:他宣称这条狗”屈尊地”与邻居的“一个年轻人”结成了连理。主人与宠物犬甚至同时病倒:在1879年春天,福褛拜患上了风湿病,一只脚肿了起来,而朱丽奥却患上了一种不能确定的犬病。“他与人一模一样。”古斯塔夫写道,“他做的那些小动作,充满着人情味。”两个都康复了,但持续一年时间都很虚弱。1879-1880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福楼拜的管家用一条旧裤子给朱丽奥做了一件外套。他们一起挨过了冬天。福楼拜在春天去世。
后来,这条狗怎样了呢?没有材料记载。
3)象征的狗。包法利夫人有一条狗。她丈夫曾为一个猎场管理员治好了胸膜炎,他给了她一条狗。那是une petite levrette d’Italie:一条母的意大利小猎犬。纳博科夫对所有福楼拜的翻译者都极其专横独断,他说那是一种比赛用的小灵狗。不管从动物学角度看他是否正确,他当然没有弄清楚狗的性别,而我认为性别是至关重要的。这条狗被赋予了一种转瞬即逝的意义……它谈不上是一种象征,也不完全是一个比喻;就称它为一个形象吧。当时爱玛与查理依然还住在托斯特:“那是在她心中最早浮现出不成熟的不满情绪的时候;在她百无聊赖、心怀不满但还没有堕落的时期。她带着她的猎犬去散步,这个牲畜巧妙而短暂地只占半个段落左右的文字,但它不仅仅只是一条狗。”一开始,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像她的那条猎犬一样,转着圈子,追着黄蝴蝶‘汪汪'叫,赶着田鼠,在玉米田边啃着玉米棒。渐渐地,她散漫的思想汇集到了一起,于是,当她坐在一块草地上,用阳伞的尖端戳着草地时,她便不断地自言自语道:‘天哪,我为什么要结婚?'这是那条狗的第一次登场,一个小小的插曲;后来,爱玛抱着它的头,亲吻了起来(就像古斯塔夫亲吻尼禄或萨勃狗脸上出现了忧郁的神情,于是她跟它说着话,似乎在对一个需要安慰的人说话。换言之,她是在自言自语(不论是对狗说,还是对自己说,两者都一样)。狗的第二次登场也是它的最后一次登场。那是查理与爱玛从托斯特搬到永镇的时候——这一段旅程标志着爱玛从梦想和幻想走向现实和堕落的转变。同时也请注意,与他们同坐一辆马车旅行的人:那个有着嘲讽意味的名字的勒侯先生,一个卖花哨物品的商人,这个有时还放高利贷的人,是他最后使爱玛落入陷阱(经济上的堕落同时也标志着她的性生活的堕落在旅途中,爱玛的猎犬逃跑了。他们花了大半个小时吹着口哨呼叫它,最后只得作罢。勒侯先生殷勤地编故事安慰爱玛:他给她讲了一些迷失的狗不远万里回到它们主人身边的故事,以此来宽慰她;其中甚至有一条狗还从君士坦丁堡一路返回到了巴黎。听了这些故事,爱玛有何反应,书中没有记录。